“台面上门阀世家是一方,宦官是一方,外戚又是一方,再加上皇帝陛下的宗亲大臣一方,每一方实力都不容小觑。你说——”
他转脸看着孙原:“谁要杀我们?”
“与其这样问,不如问谁不会杀我们。”孙原收回目光,答道:“显然,我们是陛下的人。其他三方即便不知道我们身属何方,也必会将我们列入刺杀的目标。”
“有意思。”赵空笑意更甚,“我们的佩剑在入宫前便被扣下了,看来他们是认为我们必死无疑了。”
孙原摇头:“就算身带佩剑,他们也未必会将我们放在眼里——”
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赵空的笑容已经凝住,以他对他多年的了解,赵空不会轻易放下他的笑容,一如他不会轻易放下幽默。
“空气中的味道。”
赵空放下环抱胸前的双手,缓缓走到中间那条宽及一丈的复道前,霍然抬头。
“味道?上面?”
孙原登时明白了赵空的意思,脚下一错,身影登时如风般飘出,左手如蜻蜓点水,在身前复道的圆柱上轻轻一点,借一指之力,从悬空的复道上荡了出去。
风雪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人在半空,孙原探手向上一探,竟是握住了一截冰冷的木头,凭一拉之力,整个人轻松落在了复道顶上。那截木头随之被拉起,带动整个物体被拖动,孙原心下一凛,随手将物体扔了出去。
随着那东西被远远抛出,孙原和随后上来的赵空同时看清了那东西的模样——
那赫然是一具被冰雪覆盖的人的尸体!
而他适才握在手中的也不是什么木头,而是尸体的胳膊。
“小心脚下!”
甫一落地,两人脚下同时晃动,赵空一拉孙原,随着两人动作抖去积雪,同时露出了下面的东西——
尸体!
赵空左手拉着孙原,右手还握着随手从复道上拆下的火把,往前一探,方圆丈许内皆被照亮,整个复道上积雪凹凸不平,竟是布满了尸体!
“怎么会这样……”
两人同时心头一震,复道守卫即使十步一岗也绝不会有如此众多的人数,而且这几具尸体都没有身着铠甲,显然不是宫内之人。
查还是不查?
两人再度互视一眼,同时向前飞身而去。
天子不让他们从南宫而出就是为了不让他们被察觉,如果此时回去禀报此事,必然难逃干系,不论此局幕后黑手是谁,先牵扯的必是他们,天子决不会允许他们掺和到这等事情中来。
大汉以三百步为一里,七里复道上即使十步一岗,也该有近三百卫士,而空气中的血腥味并不重,只能说明如此数量的尸体并非交战而死,而是一刀毙命,血流不多,故而血腥气息不重;加上天降大雪,除夕之夜,皇宫警备尽数集结在千秋万岁殿和南北宫门,这连接南北宫的复道反而不受重视,否则如此众多的尸体怎么会没有引起任何人的重视?若所料不差,只怕主管玄武门的玄武司马和主管朱雀门的朱雀司马都已身亡了!
“还有……”
孙原衣袖一挥,一阵气劲吹开雪层,露出了下层层叠叠的尸体,除了复道卫士之外,还夹杂着身着道袍之人,甚至有零散着穿着寻常百姓衣服的尸体——
这复道之上,竟然非止一路人马!
两人飞速互视一眼,眼底尽是骇然之色。
一柄剑,悄无声息,破空而来,从赵空侧脸擦鬓而过。
不是剑刺得不准,而是赵空侧了脸。
两人同时止步,背对而立。
孙原面前是一名灰袍人,整个人都笼罩在灰色袍子里,背对月光,根本看不出那人的模样。而赵空面前,则是一名装束相近的黑袍人,唯一不同的便是他的手中握着一柄剑。
一柄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的剑。
赵空看着那柄剑,摇了摇头:“剑是好剑,只是准头差点。”
黑袍人干笑一声,声音低沉嘶哑,冷森森地道:“年轻人,自负于你而言,自寻死路而已。”
听声音,仿佛已是七八十岁的老翁了,若是修行了四五十年的剑道,恐怕已是当世一流的剑客;又有些口齿不清,勉强听得出是齐鲁的方言。
“是吗?”赵空脸上重新挂上了幽默的神情,“不妨打个赌,二十招内胜不了我,前辈便以真面目示人,如何?”
似乎很久没有人这么和他说过话,黑袍老者怔了半晌,缓缓道:“少年人,以你刚才身法,能躲过老夫信手一剑,武学修为定当不俗,何必执意要动脚下的尸体。”
赵空依旧挂着笑,答话的却是孙原。
“大汉帝都皇宫,天子身畔出了这等命案,不让人惊惧自是说笑。”
“那便与之为伍罢!”
孙原对面的灰袍人陡然狰狞,周身之侧乍起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