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那么毕岚便有了杀孙原的动机。三十六骁骑护送的人,怎么看都绝非小角色,中官岂肯让这样的人在帝都内来去自如?两次党锢之争,凡是站在中官对立面的士人,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永远离开朝堂。
而问题所在便是——毕岚,或者说“十常侍”——真将孙原列为必杀目标,他们有能指挥戮餮杀手盟这样可怕的实力吗?有这样可怕的实力,中官又何必畏惧区区外朝?
“若毕岚是故意的,那么更可怕的事情就是王越。”
赵空脸上的嬉笑之色尽去,这神色,连刘和亦觉得事情之复杂,已超预料。
刘和反问:“还有什么?”
孙原缓缓起身,伸手入袖中轻轻拉出一条黄绢,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它展开铺在案几上:
“此是,我和二哥出现在夏门时,军候王越亲自送来的。”
明日申时,会卿于太学。
一行字清晰映入五人眼中,透过这行字,只能看见层层迷雾。
“王越竟然知道我们从复道走,不觉得奇怪么?”
面对赵空的疑问,刘和缓缓叹了一口气:“我不信,不信王越和毕岚串通一气。”
“剑师王越是天子的剑术老师,军候之职不过是幌子,他存在于宫中的唯一意义便是保护陛下,他不可能成为中官的人。”
紫衣公子与青衣剑客互视一眼,皆看见了对面眼中深深惊色。
“若是如此,那便只有一种可能了。”
“陛下他,根本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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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足一刻功夫,复道上已经集结上千卫士,光禄勋张温与执金吾袁滂亲临复道。一具具冻僵的尸体在天子复道上排开,密密麻麻,与雪夜、火光一同映入光禄勋张温眼帘。
他看着雪地里的尸体,眉头紧锁,全无适才大殿中那份自在,宽大的袍袖中,一双拳头早已死死握紧。
他仿佛看见了这些尸体不是帝都卫士,也不是太平道渗透帝都的武林高手,而是当今天子。
他的身侧站着执金吾袁滂,两人一个是九卿,一个是诸卿,均与负责宫廷禁卫与天子安全,如今在除夕之夜里,竟相聚在血腥阴冷的皇宫复道之上。
两宫卫士令分别带着五百卫士在复道上清理尸体,而自十七年前太尉陈藩与大将军窦武谋反案之后,大汉帝都从未出动过百人以上的卫士处理案件。
“张公……”身旁的羽林中郎将袁滂微微低下身子,正欲说话,便听这位正值壮年的大汉重臣轻声问道:
“今夜帝都可有异状?”
“除此之外,再无异状。”
袁滂见张温不再言语,便轻轻问道:“这件事,如何处理?”
张温一动不动,只说了一个字:“等。”
不过袁滂却知道,张温在等赵忠,等天子的诏令。
门阀世家、宦官十常侍,竟然如此风云际会,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赵忠匆匆而来。
他开得很快,诏书上的墨迹尚未干。
他没有宣读诏书,而是直接交到张温的手上。
“张公。”
赵忠敛了眉眼,在张温略有丝疑惑的目光下,缓缓说了一句话:
“宦者不信任你,你也不信任宦者。但赵忠仍有一句话相告。”
“陛下所有的交代无多,赵忠已经全数写在诏书之上。”
张温的眉,拧得更深,拿着诏书的手已握得指节发白。
赵忠来去匆匆,从头到尾只有这两句话。
“张公……”袁滂不明所以,看向张温。
张温缓缓打开诏书,每一个字都足以刻在他心里。
袁滂在旁,惊鸿一瞥,让这位屹立朝堂多年的人物亦是变了眼中神色。
那诏书
一千条人命,皇宫之内,死得悄无声息。
其中八百条性命,是大汉最精锐的宫廷禁卫!
到底是谁,竟有如此大手笔!
“老夫倒是想起一件事来。”
袁滂看着张温,轻声道:“……张公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窦武大将军之死?”
张温瞬间窒息,紧紧握住手中诏书,手指关节愈发苍白。
他死死盯着袁滂,眼前的这个人是朝中重臣,他是不是也知道当年大将军窦武和太尉陈蕃之死的真相?
他望着袁滂,一字一顿道:“你、都、知、道、些、什、么?”
袁滂并为被张温这可怕的模样吓住,只是后退两步:“张公这是为何?”
张温一时怔住,手中一松,诏书便已跌落尘埃。他心头一松,便觉得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