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涣看了看袁滂,又看了看孙原,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起身冲孙原行礼:“承蒙抬爱,涣敢不从命。”
“如此,先谢过孙太守了。”袁滂点头而笑,示意众人可以进食。
华歆在下首听了无形中打的机锋,也料想朝中必是生了乱子。以袁涣身份,入公卿府并非难事,而袁涣这一辈都在太学读书,可见袁滂并无让他们入仕的打算,如今突发奇想将袁涣塞进了孙原的太守府里,显然是将他推到帝都之外,乃是保护的一个法子。连袁滂这中立于朝廷的人都开始思虑家族退路,可见朝中动荡已到微妙之处了,装病自然也能理解。而孙原更非易与之辈,如今应了袁滂要求,只怕有条件交换。
果不其然,上首那紫衣公子淡淡道:“不过,原倒是有些疑问,还望袁公不吝告知。”
袁滂心领神会,反问:“老夫也有疑问,要先问问孙太守。”顿了一顿,只见他目光中别有神采,莫名其妙地问道:“不知昨日夜里,孙太守可曾去过皇宫复道?”
华歆、袁涣一头雾水,全然不知。李怡萱和林紫夜互视一眼,她两个何等冰雪聪明,已然从这句话中知晓了七七八八。
昨天孙原和赵空夜入雒阳皇宫,乃是秘密进出。但是天子先命收了佩剑,又命从复道出北宫,若是巧合未免太过神奇,可见复道上发生的事情与天子脱不了干系。李怡萱更是冰雪聪明,她倒是猜测:复道上的两位绝世高手便是天子指派。此事过了一夜必然事发,袁滂身为执金吾,定是脱不了干系,此中微妙关系,绝非寻常人所能道了。
孙原看着袁滂,袁滂也看着他,目光交错。
“看来孙太守亦是身不由己。”袁滂摇摇头,冲袁涣道:“曜卿,明日收拾一下,随孙太守上任去罢。”
袁涣尚未反应过来两人对话究竟是何意思,猛见得父亲命令,只得应了。
袁滂满意笑笑,却突然盯着那一袭紫衣,一语惊人:
“孙公子,你可知道——”
“静了二十年的帝都,从你踏入清凉殿的那一刻起,便不再平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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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食一过,袁涣便送孙原等人出来,出门二十步便回转。他左思右想,实在不懂适才打得是什么机锋,便径直到了袁滂室中。
一进院中,便见袁滂不知何时竟然已经起身出来了,眼见得天色渐晚,明月已挂枝头。
袁涣走近身侧,恭恭敬敬:“父亲。”
“不该你问的,不必问。”
袁滂远眺天际,负手而立,打断了袁涣的思绪。后者迟疑了一会儿,道:“父亲可是担心朝中出乱?”
“天子忍不住出手了,朝中怎能不乱。”
袁滂摇摇头,怅然道:“当今这位天子,怕是天资聪颖不亚于孝武皇帝,可惜天不予时,给了他一个千疮百孔的大汉。”
“奈何!奈何!”
袁涣惊道:“父亲的意思是……这位太守是天子的人?”
“只怕更是天子绝杀的利器……”袁滂苦笑摇头,“天子一怒,流血千里。他太躁进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只怕大厦危矣。”
“父亲的意思是?”
袁滂看着他,问道:“十九岁而为重郡太守,你可知天子是如何做到的?”
袁涣摇头。
“那是因为满朝没人敢接魏郡太守这个危险的位子。”袁滂又问:“曜卿,你可知道魏郡危在何处?”
“魏郡?”袁涣思量道:“魏郡是冀州第一重郡,若论危险……难道是太平道?”
“愚民众则必反,刁民起则必乱。”袁滂冷笑道:“张角这个人自称‘大贤良师’,迟早是要反的,不过他未免太过自负了,自古民乱谁能成事?散乱之众、乘乱而起,又怎会坚如磐石?如有聪明之辈,分而化之,则轻轻巧巧灭于无形。即使聪伟如光武皇帝,虽然乘赤眉之乱而起,亦仗门阀世家之力而定。张角一介方士,又如何能与光武皇帝相提并论?”
袁涣不解:“如此,可见太平道并不能成事。那魏郡又危险在何处?”
“你错了,魏郡虽有险却无危。”
袁滂摇摇头,同为少年,袁涣的见识远不如孙原,接口道:“自太平道兴起之日起,多少人上奏天子,言其危险,天子又何曾放在心上?便是当今太平道遍及八州,挟百万之众,天子都未放在心上——这本就是天子推波助澜,任由它做大而已。”
袁涣心神巨震,万万不曾想到袁滂竟然说出如此话来。
“朝中权力倾轧纷乱,天子等了多少年,才等到这么一个企图破局的机会,他又怎么会放过?”
“孙原是他的棋子,一颗极为重要的棋子。难道特进太守便是殊荣?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