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
他出了太常府,几个纵身起伏,便已落在了太尉府的飞檐之上,三公府绵延三百丈,再往南才到开阳门。再往外,便是雒阳城墙和西雍门。巡防的士卒五十人一队,环城城墙上皆是火把为灯,照彻夜空。再往外望去,热闹的金市也已宵禁,除夕已过,整座帝都城都陷入了长夜死寂。
西雍门外三里,佛塔高耸,俯瞰整座帝都。十八层塔楼,一层三丈,每一层皆是八角飞檐,悬挂青灯,与城墙上的连绵火把相映成辉。
“咚——”
悠长钟声遥遥传来,城墙上的卫士同时往声音处望去,领队的队率回头看了看,道:“那是白马寺的钟声,每隔一个时辰都会鸣钟,你们新来的要习惯。”
有好事的士卒远眺那座灯火通明的佛塔,问道:“队率,那座塔是做什么的。”
队率冷着脸:“白马寺的佛塔,与你何干?莫问!”
一众士卒不敢再问,随着队率继续巡防。如此一队巡防卫士步伐仍是整齐,此时钟响正是子正时分,却依然有这样的精神,大汉士卒果然名不虚传。
孙原将身形隐在城墙边,一对剑指如切冰雪般插入厚重的城砖之内,整个人悬在半空,脚下正是二十丈的城墙。巡防士卒的话,他自是听了明白。白马寺的梦缘塔,即使是刘和亦说不清楚,这座梦缘塔,到底有什么秘密?
人影闪过,他已飘然出了城墙,二十丈高的城墙在他“足踏水流”的身法之下倒也不算事,只不过他未曾想到,落下西雍门便遇上了御道巡查的卫士。
“什么人!”
队率一声高叫,五十名卫士便迅速列成警惕阵型,二十柄长戈、二十柄环首刀、十架弓弩同时面对方才落地的紫衣公子。
“你……你是何人!”
队率虽是帝都护卫,见惯了风雨,刚才那一声乃是长久训练之下的惯性,可如今眼见得这人从天而降,飘然落地毫发无损,如何能不吃惊?话中都带了几分颤抖,一队五十人虽然是一身戒备,却无一人敢上前。
孙原眉头一挑,帝都戒备森严他自是知道,出了城墙还能撞见卫士,实在令他始料未及。
他心中苦笑,凭他身法消失却是不难,堂堂一位二千石的疆臣,夜出帝都城,还被巡逻卫士抓住,传出去又是一桩风波。
正欲说话,却听见这朗朗夜空下传来浩然之声:
“这位紫衣公子乃白马寺贵客,请各位放行。”
声音听似不大,却清清楚楚传入在场众人耳中,方圆五十丈一片空旷,空无一人。孙原心下一震,白马寺离着西雍门可是有着不短的距离,若这人是白马寺的人,且不论他如何能知道自己是前往白马寺、还说自己是白马寺贵客的,仅这份修为便足以令人侧目。
那队率一愣,四处张望,自然是一个人也望不见,再一回头,便是紫衣公子亦已消失不见。
一众卫士目瞪口呆,同时望向那队率:“队率……”
那队率伸手敲敲自己头上战盔,揉了揉眼睛:“这帝都诡异的事儿越来越多了……”猛然察觉身边卫士正盯着自己,“咳咳”一声道:“既然是白马寺的贵客,自然有些超乎寻常,此事不宜张扬,继续巡查!”
帝都三重城墙,开阳门外也并非是一片旷野,乃是一片民居。当日入帝都之时,孙原一行人曾随眼看过,此处民居与寻常百姓似有不同,多为高楼深院,虽然是单门独户的住宅,亦远非药神谷里那些茅草房可以相比,多半是六百石以下的官员的住所,偌大雒阳城,二千石的官员一抓一大把,更何况千石、六百石、四百石的小官,更是不可胜数,再加上这四海汇聚而来的各色人等,自然人口众多,不能进入皇城之内安居,在这皇城之外也可算得半个雒阳人。此时孙原便隐身于房屋灯影下,夜色已深,天地寂静之间,也无人能察觉有人在自家房顶上飞来飞去。此处相隔不远便是太学,一眼望去,有数点火光隐隐约约,四海学子云集的太学,便是新年也有不愿回家过年的人,大汉至今四百年,学术一道人才大师辈出,正是因为如此。
片刻之间,孙原已到白马寺前。
白马寺因“白马驮经”而定名,又因僧人居住于鸿胪寺而称“寺”,此后天下佛家府邸皆称为“寺”。白马寺便依大鸿胪寺形制,缩小规模而建,西域往来僧侣便居于白马寺之中,当代白马寺主持便是西域康居国人,号为“康巨”。
自然,白马寺的僧人们皆已入睡,即使是孙原一路行来,亦未感知四处有人,实在想不到有谁会猜到他深更半夜能潜来白马寺。若是冥冥之中有所注定,孙原自己也是不信,巧合至此,他更愿意相信有人一直在他左右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白马寺虽有围墙,却无大门,一座高高的门栏,高悬“白马寺”三个隶书大字,进去便是大殿。
他站在门前,却怔住。
“僧者,等候公子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