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渐散,独坐的人低声自语:
“孙青羽……你的心里,究竟藏着多少可怕的恶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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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洒落,问情湖水碧波荡漾,熠熠生辉,倒映两人身形模样,泛成涟漪。
管宁望着水面荡漾,道:“人视镜,可以得见自己。可这镜中模样……可否就是真正模样?”
弦外之音,竟与郭嘉一般,直接利落。
“先生……”心然侧脸,已收敛笑容:“可也是在想青羽么?”
“公子青羽……终是特别,让宁思虑。”管宁依旧风姿卓约,落拓白衣,话音淡淡道,“他这般痛苦,又是如何支撑着这整日笑颜?”
“过去事——”
他的声音将落,却被清脆冰冷的声音打断,那悦耳音色如今带着些许不悦,“已零落成泥,这人心难测,如涟漪泛影,谁又能看得清?”
“善恶对错皆是人本心本性,再是模糊也还是个人形。”
管宁冷不防说出这一句,心然黛眉轻蹙,衣袖中的白皙手掌已悄然紧握。
“人生来便纯澈如湖水一般,经历这几十年人世,便再难纯澈……”他声音淡然,仿佛闲云野鹤,世外眼神看穿这千百年沧桑,“可是公子青羽,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便如此模样,宁不得不担忧几分。”
“先生看得透彻。”
容颜再笑,管宁瞧着,却是多了几分勉强。
两个幼女,在这般混乱世道里,又是如何将这个少年拉扯起来的?
两个人突然间都静了下来,许是胡思,许是乱想,迟迟没有言语。
良久之后,才听见他又缓缓问道:
“陛下……培养公子青羽许久了罢?”
“在先生看来……许是如此罢。”
她的眉宇间,自此带了淡淡伤色,管宁望着那绝美容颜,猛然间本如止水般的心境好似被一股气息轻轻感染。
她的心,是感伤,亦或是迷茫?
可他仍是感觉到,那浅浅伤色下,是磐石铜铁般的坚强。
当今天子年幼时便经历了朝堂血洗,他培养的这颗棋子,该是用了怎样的手段?
目光轻落,眼前这柔弱如水的女子,承受了太多太多。
“上善若水,姑娘担当令宁钦佩。”
心然眉头轻展,嫣然一笑:“先生谬赞,众生皆一般,谁又能善于谁。”
“这人间是非,谁能说得清?”
管宁颌首,正欲再张口,却听见那脆耳声音:“先生,我们回去罢。”
她背影如月光云雾,一步一步缓缓离开这座湖畔。
管宁回头看着新刻的石碑,突然笑出了声来。
这世道已经如此,来得是张角、司马徽亦或是孙原,本无区别。
他,到了该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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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宁缓缓步入竹楼,便一眼瞧见邴原与王烈。
邴原眼见得管宁进来,便拱手笑道:“幼安兄,可有所思所感?”
那白衣隐士轻看一眼他,反问:“敢问根距,原当何所思、何所感?”
邴原笑道:“与心然姑娘这样的人间仙子共语,想来自有收获。”他眉眼间自有一股神采,便是管宁也不得不暗暗赞叹,与孙原、郭嘉这样的人共处一处数日,便是北海第一等的人物邴原竟然也带了几分轻快气度。
管宁虽是知道邴根距本心不变,却不得不提点一句:“根距一去颍川,习气竟是变了。”
邴原眼中神色一变化,摇头道:“幼安若是将邴原看成那般人,岂不辜负昔日共读之情?”
王烈看着他俩人打着机锋,不得不苦笑道:“幼安,当年已经赶跑一个华子鱼,今日还要赶走根距么?”
管宁神情丝毫不见变化,道:“宁便是不赶,根距便不去魏郡么?”
听得这般言语,邴原与王烈互视一眼,不由同时笑道:“当世不与郭奉孝语,不知人之不羁;不与管幼安语,不知人之清正矣。”
眼见得管宁仍是面不改色,邴原只得收了笑容,换了一副凝重脸色,道:“不瞒幼安兄,适才原与彦方兄同荀公达谈论了几句,觉得他所言非虚。北海……当真不安全。”
“荀公达本当有这份见识。”管宁淡淡道:“数十万饥民北上,颍汝不可免,北海岂能独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