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天子谋  流华录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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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展开,原本惺忪的睡眼登时闪过一道神采。

杨赐轻抬眉眼,正见高坐之上的皇者缓缓直了身躯,仿佛有了些许精神。

天子抬手将布帛缓缓平放在身前案几上注视杨赐,淡淡反问:“杨公以为卢植之策如何?”

杨赐稽首而拜,肃然道:“老臣以为此为谋国之策,愿陛下采纳。”

天子与何进同时一震,心思各异。

《周礼》九拜,其最重者乃“稽首”:施礼者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之上,拱手于地于膝前,手不分散,伸头到手前地上,俯伏向下直至头碰地,动作舒缓。是以卑者见尊者的重礼。杨赐久为重臣,更兼是天子老师,如今年事已高,这般礼节已是许久不见了。

天子面色一变,肃然道:“杨公如此大礼,朕知之矣。”随即望向何进:“大将军可知卢植之策?”

“臣且不知。”何进连忙顿首,“臣愿闻其详。”

天子微微一笑,何进果然知时务。

杨赐以“稽首”大礼,力荐卢植之策,他如今以仅次“稽首礼”的“顿首”大拜,可见其已知杨赐来者不善,若是失了礼数,怕是要被杨赐死死压制了。何进初任大将军,纵然志得意满,如今杨赐在侧,便是如临大敌一般,一个是上公的太尉,一个是位次三公的大将军,皆是主掌兵事的重臣,而平乱之策关系到兵权之归属,这让何进不得不重视今天这场只有君臣三人的小小聚会。

天子并不回答,而是看向已经起身端坐的杨赐。后者会意,转向何进道:“卢植之策,在于以八关卫帝都,发北军并三河骑士分三路,分别讨颍川、南阳、河北之贼,其余小乱,则以州郡之兵殄平之。陛下当厚恤将士,州郡长吏安抚流民,则将士用命、百姓自安。”

何进一听,随即摇头:“陛下,臣以为不妥。”

天子眉头一挑:“爱卿何意?”

何进拱手道:“卢植之策,看似不错,却未必有所欠缺。臣得各地之报,太平道三十六方,大者一万,小者一千,粗略一算当有三十万众,况且如今流民众多,等三河骑士集结完毕,太平道之众恐怕已接近百万。三河骑士并五校之兵不过四万之数,分奔各处,恐怕力有不逮。”

杨赐眯起眼睛,反问道:“如此说来,大将军可有良策?”

何进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双手奉上:“臣暂拟七策,愿陛下垂听。”

杨赐面不改色,心下却掀起波澜。

他终究还是轻视了这位屠夫出身的新任大将军,卢植已是知兵之人,自己方才所说已是卢植所拟定的大略,若何进之策更胜一筹,只怕这位大将军已非寻常人物可比了。

天子展开竹简,轻轻扫视两眼,随即一笑:

“爱卿之策,颇得朕心。”

杨赐眉宇一凝,脸上微微变色。对面何进瞧见,心中连连冷笑。

天子看看杨赐:“明日朝议,朕意欲以大将军所陈七策与外朝共同商议,杨公以为如何?”

杨赐勉励一笑:“陛下如此决议,老臣自然无所异议。”

天子点头:“如此,便这般定下了。有劳二位爱卿奔波一趟,早些回去休息如何?”

天子已下逐客令,可见何进所陈七策确实有过人之处。何进正欲拱手,却听见对面杨赐缓缓说道:“老臣有一不情之请,还望陛下准允。”

天子眼神微动,缓缓问道:“杨公但说,朕会思量。”

杨赐直了直腰板,正衣服、理冠带,再度稽首,深深一拜:

“老臣如今年事已高,自忖已是时日无多,愿辞太尉之位以付贤德之人。且长子杨彪久任颍川太守,愿陛下能否择人接替,让老臣能见见儿孙?”

何进霍然变色,一阵怒气直冲心头。

老狐狸终究是老狐狸,杨赐久在朝中,岂能是初入权力核心的何进能比的。颍川本是流民之地,他的长子杨彪杨文先出任三年颍川太守,不过聊有改善而已,如今太平道事起,绝难脱离干系。杨赐一来知道自己绝难久任太尉,这次以退为进,转手让出主掌兵事之权,二来借此机会换得长子平安归来,不得不令何进佩服。

天子微微凝着目光,看着身前的案几,良久不语。

何进见状,心思登时百转,拱手道:“陛下,臣以为,杨公劳苦功高,朝廷应当重重抚恤。然杨公长子杨彪君现为颍川太守,久知颍川之事,如今太平道已反,颍川为重中之重,此时更换太守实属不宜。”

天子皱眉,看了看何进,又看了看杨赐,仍是不语。

杨赐轻轻摇头,手抚长髯,亦不说话。

良久之后,天子缓缓问道:“杨公以为,颍川太守何人可代?”

何进眼神一变。

杨赐缓缓拜倒,起身、再拜、起身、再拜。

一连三拜,沉重肃穆。

天子愣住了,何进也愣住了。他们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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