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高太尉派龙猛营指挥使丘岳执行一项任务，不知是什么要事。”林提辖随口说道。

“今日在殿帅府的堂上，御营司龙猛、虎翼、捧日、忠义四营的十二个教头被高太尉点名，说是派两个教头跟丘岳去城外执行任务。我没应声，高太尉便指派派两个年轻的教头去了。”张教头道。

林提辖听了心中一动，连忙放下酒杯问道：“知道是为了何事？”

“能有什么好事，无非是拦路杀人、毁尸灭迹的勾当。”张教头道，“丘岳就是高太尉的杀人机器，棘手的活都是他干。看来对方一定有个高手，恐怕还不止一人，不然丘岳杀人，什么时候要过帮手，还一下子派了两个高级教头帮他。”

林提辖想起今日在殿帅府上，高俅对自己不阴不阳的态度，结合张教头所说高俅派丘岳和两个教头执行任务的情报，细思极恐，当下大吃一惊，扔下食箸，长身而起，口中叫道：“不好！”

张教头从未见过一向沉稳的林提辖如此失态，慌忙问道：“师兄何事惊慌？”

林提辖顾不得解释，道：“丘岳几时动身？”

张教头道：“这种事我一向都躲在一旁，从不过问。如果此事对师兄要紧的话，我可以去那两个年轻教头处探听一下，师兄稍坐，我去去就来。”

“有劳师弟。”

张教头让厨下整治了两瓶好酒、两只熟鹅出去了。

林提辖在张教头家里如坐针毡，一连喝了数杯酒，也压不下心头的烦躁。

怪不得在殿帅府一看见丘岳就觉得不对劲，他身上的杀气太重，当时丘岳刚刚离开高俅的书房，而此后高俅在书房里提到的两个人恰恰就是汤知寨和鲁达。

高俅是派帐下第一高手丘岳领着两个教头去劫杀汤知寨、鲁达。

林提辖分析，高俅不可能知道鲁达身上有自己给的密信，杀他们只是想给老种经略相公一个教训，让种谔以后别再自作主张，抑或是想敲山震虎，做给不听话的人看。

但他只担心，一旦丘岳顺利完成任务，自己让鲁达交给老种经略相公的那份密信就会落到高俅手中，可能会牵连很多延安府安插在开封府的密探暴露身份，身首异处，后果不堪设想。

按照高俅的一贯行事作风，林提辖由于跟延安府的关系密切，也被盯上了。如果现在去提醒汤知寨和鲁达，正好被高俅派去监视的人一网打尽，密信会更快被发现。

如果任由事情发展，汤知寨、鲁达明日将在汴梁城外遭到丘岳等人拦截，格杀在路边，并且无据可查，只有老种经略相公和高俅之间心知肚明。

这只是一种官场上的政治博弈，谁是牺牲品根本不重要。

张教头的娘子来给林提辖添酒，见林提辖坐立不安，便寻个话头，宽慰他道：“多日没见林公子，提辖也带他到家里来坐坐。”

林提辖听亲家母提起儿子，眉头稍稍舒展开来，笑道：“他现在跟着师弟在禁军教头营里做事，我见他的时间还不如师弟多，弟妹想见他让师弟领回家便是。”

张教头的娘子便抿着嘴儿笑，陪林提辖坐下喝了两杯酒，唠些家常，多是林公子和张小姐的趣闻逸事。

不多时，张教头匆匆回来，张教头的娘子回避了。

张教头一坐下便道：“我去见了洪教头和王教头，他们正在检视战马和兵器，明日四更与丘岳约在西城门会合，奉高太尉手谕出城办事。”

果然是向西走，去路边拦截汤知寨和鲁达。高俅知道鲁达武艺了得，寻常的禁军教头不是他的对手，才动用手下第一高手丘岳，这是下了格杀令的征兆。另外派上武艺不俗的洪教头和王教头，更加万无一失。

林提辖下了决心，向张教头告辞：“师弟，我问你的事、说过的话，向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你权做不知。”

张教头忙道：“师兄有事，我帮你。”

林提辖道：“你最好不要知道我的事，对两家来说最保险，看顾好两个孩子，如果运气好，这次逢凶化吉，我也像你一样，不问朝中之事，安享天伦之乐。”

不等张教头反应，林提辖匆匆离开。

张教头怔怔地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他的娘子走出来站在他身旁，道：“师兄遇到了难事？”

张教头幽幽地道：“也许事关生死。师兄说的对，就算再难，我也不能跟他一起去。”

张教头的娘子偎依在他的肩头，泪水从眼角滑落。

林提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他供职的殿前司衙门，衙门里月色如水，空无一人。

他取出自己的主战兵器——一枝通体都由精钢打造的钢枪，在手中如同一条即将冲天而起的矫龙。

他用粗布慢慢擦拭钢枪，直到擦得雪亮。

擦枪的动作他用了两个多时辰，奇怪的是过程中他脑子里一片通明，什么也不想，就这样一个人、一枝枪，坐以待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