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温顿了一下,道:“按军法,贪污、延误给养当斩,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文烨抬起头道:“黄某做下的罪孽不敢辩解,只求黄某抵罪之后,大人不再追究牵连,黄某死而无怨。”说完,俯下身来深深一拜。
朱武心说不对,这不符合逻辑,但是问题出在哪,一时半会儿连不起头绪,僵在座位上苦苦思索。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温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下令道:“来人,将供词画押,拖出去砍了。”
两个贴身士兵上前架住黄文烨,让他在刚写好的供词上画押,除去他的官服,就要拖出帐外。
朱武回想黄文烨的神情和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大声叫道:“你是……”
朱武话没说完,黄文烨猛然回头,目视朱武,摇了摇头,接口道:“我是咎由自取,希望死后可以改过自新,好好赎罪。我猜你就是朱先生,请成全我最后的忏悔。”说完直视朱武,眼神中满是决绝和恳求。
朱武哽在咽喉,一句话也说不出。
“多谢先生。”黄文烨了却心事,神情释然,嘴角露出微笑,大步走出帐外。
不多时,军士用托盘献上黄文烨的人头,杨温兴味索然,挥挥手,让军士下去了。
杨温道:“这人没有半点儿‘黄蜂刺’的样子,算了,杀了就杀了吧……朱公子……你怎么了?”
只见朱武面如白纸,身体摇摇欲坠,忽然张开嘴,一口血喷出来,扶着身旁的茶案大口喘气。
杨温和身旁护卫慌忙上前扶住,急唤军医。
朱武急火攻心,一股闷气郁结在胸前,吐了口血反而好些。
朱武道:“我没事,回帐子里休息一会就好了。”
杨温亲自将他送回军帐,李衮、陈达、杨春纷纷从别处赶来,不知发生何事。杨温解释了一番,也没说清楚,等军医诊了脉,众人得知并无大碍,年轻人血气旺,吐两口不是大事,睡一觉就好了,连药方都不给开。杨温放下心来,嘱咐陈达三人照顾好朱武,方才离去。
朱武在杨温营中休养了几日,还是卧在床上,茶饭用的很少,精神萎靡不振,话不多说,李衮、陈达、杨春也不敢多问。
营中传报侯健、薛永赶来,要见朱武,朱武从床上一骨碌爬起,侯健、薛永见了朱武泣不成声,一头哭一头说,语无伦次。
朱武也不着急,等着他们渐渐平息。
薛永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朱武,朱武猜到必是黄文烨的遗书,平复一下心情,打开来读。
“薛永义士:
等你醒来时估计我已经在去饶州的路上,快要追上我的兄弟了,我没有家人老小,老宅和不多的家产就留给你和侯健,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有机会烦请把这封信转交给素未谋面的朱武先生,听你说过之后,我才知道还有这么一位行侠仗义之人,可惜黄文烨无缘得见真容。
就此别过。
黄文烨叩首。”
信件转到另一页。
“朱武先生阁下:
黄文烨一生行善,临终时才发现竟无一二知己可与交谈,也罢,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何必自寻烦恼。
听薛永说起,方知朱武先生大才,庆幸终于还是有人能够领悟我的用心。
我和文炳自幼父母双亡,兄弟二人相依为命,我做生意供他读书,指望他出人头地。可惜我在生意场上学会了做人,文炳却在官场上迷失了灵魂。
可他必竟是我的弟弟,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父亲早亡,我这个做哥哥的难辞其咎。如今文炳犯下大错,就让我以身相代,希望他能理解我的苦心,痛改前非,做一个好人。
倘若穆公子还是不肯原谅,那也是文炳自作孽,生死由天。
没能见到朱武先生,是文烨毕生憾事,若来生有缘,愿拜于门下,聆听教诲。
黄文烨再拜叩首。”
朱武看罢,叹了口气,身边的李衮、侯健、陈达、杨春、薛永也都沉浸在黄文烨营造的悲伤之中。
朱武反而振作起来,道:“这边的事也了了,我打算从饶州直接到婺州金华山,侯健、薛永二位兄弟请回无为军,替我跟戴院长、穆弘、李俊、张横几位兄长打个招呼,原谅朱武不能向他们当面辞行。”
薛永道:“我不回去了,就跟着朱武兄弟走。”
侯健呵呵一笑:“我就知道师父一定会跟着朱武哥哥,所以从无为军来时,我把行李都带上了。”
陈达一怔,道:“你也不回去了?”
侯健道:“我跟着师父走,师父去哪我去哪。”
杨春道:“黄文烨的家产怎么办,都留给你们二人了。”
侯健道:“离开无为军的时候,我托付妥贴的人把黄文烨的家产变卖了,分给当地穷苦百姓,一来为‘黄蜂刺’积德,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