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木板,轻轻地叹了一声气。看来自己今天还是操之过急,说是要讲《马氏文通》,但是自己还是把20世纪后半叶以后,牵涉到功能语言学等的内容过早地说了出来。在正式开始讲授语法之前,得把这些概念得在接下来的三个月间慢条斯理地,一条一条地给大家厘清。
下午授课的效果并不是很好。乐正绫有好几日未课士卒,自己也感觉讲课的时候有些生疏,而士兵们也是几日未学,光顾着在马上逞英雄,一下面临那么多新知识,也发了怵。楼昫原本以为在受完了通书以后,自己的学问已经大为进展,没想到今日下午的课又往他头上打了一棒。他看着那堆从未见过的术语,又看了看一筹莫展的什正,大大地发了愁。陌生的词汇仿佛在他面前筑起了一道高墙,或许比塞上的壁垒还高,海国人站在高墙的雉堞上,尽情地嘲笑自己的智识粗糙。
“哎,算了。”乐正绫把墨笔搁到一边,“这件事情也是一个教训,我还是太心急,没有给你们把基础打好。”
楼昫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从前自己听闻到的一个庄子故事。说是秋天到了,许多支流的水都注入到黄河里。河神见了这盛大的水势便得了意,认为自己的水是天下最大的。结果他到自己河流入海的地方一看,发现海面比自己的河水辽阔多了,遂望洋兴叹。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好像一个河伯,看似学了点什么,结果人家随便一抖,就是自己完全不理解的东西。
——只能慢慢来啦,无论是格击、骑术、踏球还是这通书什里的学问。他第一次感觉三个月的时间如此地短暂,自己或许还没学成什么,而什正还未教成什么,整什的人就已经随着大军出河西而不还。他想到了什正前些天在长陵市上买给自己的圆滚滚的革球,一想到自己可能没什么机会踢它了,一股纷乱的思绪便从他的心里生出来。
站着授课,大家站久了觉得累乏。在下午失败的课程结束之后,乐正绫痛定思痛,决定先给大家改善一下上课的条件。她解散了士卒,自己又和天依前往赵司马的幕中。
“椅子?凳子?”赵破奴又捻起了胡须。
“就是减小版的坐床。”乐正绫用坐姿最接近它的汉代家具向赵破奴做了一个生动的比拟,虽然它主流的坐法似乎仍然是在床上正坐。
“我们汉地的正坐,既伤害到腿——容易让腿弯曲,又损害膝盖,又损害脊椎。”天依向司马说起了这类坐姿的危害。这是她早在穿越初期,就已经向贫居的吕生申明过了的。
“脊椎是什么?”赵破奴问道。
天依指了指自己背后中间的一条线。
“哦,脊梁。”赵破奴迅速领会了意思,“确实,在坐床的床沿,坐久了,好像也没什么。”
“凳子要造起来特别简单,只消立四根腿,然后将它榫接到一块板上即可。”天依说,“同时它如果足够小,便于携带的话,能让人随时随地坐下来休息,非常方便。”
“嗯……”赵破奴眯了眯眼。他想了想,决定可以让幕下的木匠试一试,让他们画图先造一批二十只,给通书什教课备用着。
第二天上午,在开始进一步训练之前,赵司马的卫兵便来到陶院中,给每人发了一只板凳。
“来,大家都试试。”乐正绫对众人道。夷邕半信半疑地把板凳支到地上,自己坐了上去,发现挺舒爽的,而且脊背也不会很疼。
“有了这个,以后授课也好,行军过程中休息也好,就方便很多了。”乐正绫向他们介绍,“怎么样?”
小伙子们试了以后,都称赞起它的性能来——坐着舒服,还方便,支在地上就能上。还有调皮的士兵试图把凳子翻转过来坐。
“不要玩。”乐正绫笑着制止。
“这下好了!”齐渊说,“什正总能给我们一些好东西。这凳子也是海国的式法吧?”
“差不多,以后还有更多的呢。”天依向人们道,“有好的条件,我们总会给大家满足的,但前提就是大家一定要好好学,努力学,拼命学。”
“那是自然。”
楼昫虽然信誓旦旦地说着这句话,但是一想到昨天的课,内心还是有些发虚。他现在有些怀疑自己能不能把接下来的,所谓的语法,给课好。
“大家都把这凳子给收好,”乐正绫向士兵们道,“昨天相对比较轻松,今日安排的课目又要复杂起来了。是马上的劈砍和刺击,以及一些其他动作的训练。如果大家准备好了,就各自跟随自己的单位去训练去。”
“什正,这凳子可以带过去么?”
“不行。”乐正绫摆手,“在上林苑都要休息,以后怎么办?”
士兵们遂将那些凳子放回自己的榻边去。随后,他们挂上甲具和兵器,在什正的组织下,走向马厩,准备开始新一天的马术学习。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