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狩二年的二月十六日上午,天空中仍然下着连绵的小雨。当通书什的士兵们冒着雨重新在陶院中列队站好的时候,乐正绫和天依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天依拿出一张革纸,递给阿绫,阿绫将其摊开,在雨点逐渐将这面革纸沾湿之前,向士兵们宣读了以下的决定:
从十六日到二十日,通书什继续课业的时间将从一下午缩短至一个时——受课的时间也从下午挪到了晨时。剩余的时间将让位于马上的动作和战术的训练。同时,剩余的课业将主要围绕匈奴语和塞语的教学展开。而至于语言学相关的知识,将会暂停至三月后继续讲授。
楼昫看着重新穿上军服,套上玄铠的什正郑重地向他们宣读着这些命令,感到这一天终于要来临了。他紧握着拳头,感觉到拳头在冒汗。
“而至于马上的战术的训练,大家主要以长兵为主,也就是使用戟来命中目标。你们之前也练过,但是练得不太多,现在大家的骑术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而且马上都新配置了登子,可以舒舒服服地,安安稳稳地用戟去刺一些东西,而不需要担心坠马。”
“真的要用上戟了?”夷邕问自己的什正。
“难不成你还要等到塞下再用?”乐正绫反问调侃道。大家都轻笑几声,不过旋即众人的脸色都变回肃然。笑容已经在小伙子们脸上留不住了。
“现在这是个比较要紧的时候,迫在眉睫,该上的,你们肯定要上。”乐正绫正色道,“要练,好好练,我也要好好练,这样跟随骠骑将军出了塞,大家都不要互相拖后腿。”
众士兵都挺起胸膛来,向什正答唯。
“好,现在大家先把书和笔准备起来,受一个时的业。”乐正绫背着手,“大概巳时,大家重新集队,开始训练。解散吧。”
通书什的士兵们返回屋去拿上受课用的笔记和墨笔。毋奴韦等人也已经到达了陶院中,她们对上午进行授课还不太习惯,不过不习惯是一回事,要硬着头皮教则是另一回事。在前面小半个月经验的基础下,她们还是有条不紊地展开了课程。
在前些天的教学中,她们陷入了一个问题——在教授具体的语词的时候,她们往往会不断地纠正士兵,让他们发出塞语中正确的音。这个占了教学活动中较大一部分的时间。不过乐正什正和洛什副及时发现并扭正了这一点。
“不能这样,”天依当时决然地向她和苏解摆手,“这样纠正发音,纠正到月底,也只是让他们的发音准确了一点。在一种语言中,一个音位往往包含多个变体,只要士兵们发出的音和你们教的音并不存在音位上的区别,意思还大致能听出来是原来的意思,你们就不必纠正他们的口音。现在需要的不是口音,而是掌握的程度。”
毋奴韦们虽然听不懂什副之后说的内容,但是显然,什中的人不喜欢自己这样纠正人。她们遂将这一点改了过去。天依这席话,表面上看是讲给教塞语的女塞人,实际上也还是说给有基础的士兵们听的。这样他们以后当老师,给别人课东西的时候,能够在这方面上分出轻重缓急。
今日上午的教学活动虽然只持续了两个小时,但是教学活动的进展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冲击。两个小时,对于士兵们来说,从效率上来说是刚好圆满的。经过之前的教学实践,天依和阿绫普遍发现,通书什的小伙子们的听课效率,在前一小时中是最高的,而一下午下来,他们掌握的总的信息量并没有四个前一小时里那么多。赵司马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河西之战,更改了她们的教学计划,缩短了连续受课的时间,从这个角度来说刚好暗合了她们修订时间表的需要。
当两小时的塞语和匈奴语课程结束以后,士兵们收好笔记,被重新召集到了庭院中,再次整队。雨势虽然比起早晨稍大了一些,但是上峰并没有下达暂停训练的任务。这意味着他们之后将在雨中骑着马在昆明池边的草场上进行训练,一直训到太阳落山为止。
“虽然下了一点雨,但是这还没到妨碍活动的程度。以后在塞外,那种‘胡风春夏起’的地方,敌人不会说因为下了雨雪,刮了大风,就跟你停战。这个道理应该大家都是懂的。”乐正绫背着手,同人们说,“现在我们去马厩。军容要整齐,严肃,和你们在大小部落的牧民面前时走的阵容一样。”
天依呼起号令,通书什的两个伍向马厩列队走去,各自牵了马。他们在昆明池畔见到了眉出和他的骑士们。
乐正绫发现眉出今天的穿着和往日并不相同,而且还换了一个章。大营外草场上的骑士也变得多了。
“眉伍正,您升官了?”乐正绫看了看他背上的章,问他。
“对。”眉出毫不掩饰,“我发现带你们还真是走了个大运,我这几年除了升到伍正,就再也没动过。这次陪你们在塞上走了一遭,变了个什正。”
“现在我们就应该叫你眉什正了。”
“不止,以后兴许当个队正呢。”眉出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