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整体上对战场的恐惧减轻了很多,但是压力仍然很大。在这个情况下,聊天谈话是减缓出征的紧张感的良药,故在关内的白天里安全地行军时,将尉是不禁止人们在马上私语的。甚至乐正绫等几位什官有时也加入和他们的谈话。
骑兵们行出上林苑,忽然在路口一字排开。乐正绫一开始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直到她将队伍拉到路口上时,她才发现,从长安附近出发的骠骑军的万骑正在道路上源源不断地行进着。马上的人们面貌状态各异:有的衣甲较旧,而有的则光鲜;有的覆甲较多,有的覆甲较少;有的携带的物品较多,有的携带的较少。相对来说,通书什的装备与其他军队比起来,仍然属于最好的那一档。所谓人饰衣马饰鞍,这装备的差距让小伙子们对自己的地位有了一种优越感。
“嘿,我们骑到陇西,一定要打听到之前所部的位置,穿着我们的大甲去好好招摇一番。”魏功对楼昫说,“让那些天天叫我们洗裤子的人看看,他们一辈子也就配让刚来的新兵给自己洗裤子。”
“你是恨不得把这一身穿到你老家!”何存转过头来。
“那是当然了。富贵不还家,跟穿着丝锦走夜路一样。”魏功笑了几声,“我原来那个伍,有人三十多岁了,身上着的甲片可能还没我们身上的四分之一多呢。”
“我们现在也没有富贵,说白了就是一个大头兵。把我们这一身东西扒下来,身上加起来的东西还没买一头牛的价钱多。”
“什正说了,要畅想畅想前途的嘛。”
在大约看了两千多骑兵经过以后,众人看见骠骑将军的卫队在远处朝北军骑士们移了过来。北军骑士们插进了骠骑将军马队的前面,而通书什和闵队正则跟随赵司马,殿在了骠骑将军的尾后。
“来,大家把队排整齐。一个伍一列。”乐正绫号令通书什道,“昨天学的歌怎么样的,大家吼一嗓子给骠骑将军看看。”
祁叔负责起头——虽然他走音甚远。众人遂在马上齐声呼出昨日洛什副课的什进歌。这个歌声倒是惊动了前后的队列——似乎并没有什么部队在行军的过程中呼喊口号或者唱歌。这一点自三个月前便是这样。看样子,通书什应该是第一支编唱行军口号和歌曲的汉军部队,虽然他们只有二十个人。
这个动静引起了前面的反应。很快,一名披着将甲的将军便带着几个军尉,从前面骑了过来,顺带将赵破奴也引到了通书什的队伍前。众士兵都向他们行礼。
“你们挺会来事。”骠骑将军眯着眼睛,向通书什的什官说,“走马就走马,还喊话唱歌。”
“让士兵们唱唱歌,也对他们参加战斗有帮助。”乐正绫拱揖道,“平日里大家晚上扎营的时候会唱歌,大部分是唱一些故乡的曲子,说明这确实是对纾解士气有帮助的。”
“不错。但是在塞外和晚上,你们不能这么唱。容易把人引来。”赵破奴说,“现在在安全的环境,以后到了不安全的环境,就得收一收。”
“唯。这一点我是铭记的。”
“这歌喊起来还蛮有点壮气。”霍去病骑在马上,“今天安顿下来以后,我让周遭的卫队也这么学学。谁编的?”
“是洛什副。”乐正绫道。
“好。不错,回头把内容呈个文书上来。”
骠骑将军这么说着,又和通书什的官兵闲聊了几句,随后打马回到自己的卫队中。这次行军持续了一整天,虽然数千人都使用马匹行动,但是在关内,整体的行军速度并不快。待到三月初四日结束的时候,大家只抵达了武功县和陈仓县中间,在渭河旁的高地上安营扎寨。
第二日清晨,军队又复出发,越过陈仓县,继续沿着渭河的河岸往陇西进发。据说部队要抵达陇西,至少还要两天。
张万安乘在祁晋师的身边,看着向自己的后方缓慢移动的山原,一股思念之情不禁从这个十六岁少年的胸臆中涌起。当士兵们都在唱行军歌的时候,他行在一旁,默默地抹着从颊边沾到铁胄上的泪水。
“阿安,坚强一点。我们这次去,不一定能见到的。”祁晋师骑在前面,挺直着背,对他说。
天依闻得万安的哭声,从队列的前面骑过来,询问他的情况。
“他想他父亲了。不知道他父亲现在在临洮,还活着没有。”祁晋师说,“如果活着,他蛮想去找个机会见见的。”
“这个恐怕没办法,军事甚急,而且你父亲是在壁垒上干活,不知道他在哪一段。”天依叹了口气,“但是万安,你放心,我们能传信给他。只要我们从塞外回到陇西,那会你肯定能受到你父亲的回书。”
张万安抬起头,抹了抹泪眼:“我父亲现在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他是个刑徒,就算传书了,又怎么能送到呢?兴许在半路上就给军吏给撕了吧。”
“只要有可能送到,我们就去托人送。”天依向他保证,“我和你父亲都亏待过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