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将军剩余的部队在皋兰山下开拔,班师回朝。今天是元狩二年三月廿四日,自月初出军以来,已经过了大半个月。第一次河西之战的行程已经走过了大半,前方尽是熟悉的道路,但是幸存的八千多将士们仍然需要走十来天左右才能返回陇上和关中。
这几天的转战,尤其是昨天日中的决战,造就了大量的轻重伤员。重伤员们大多被了一到三创,部队将他们安置在马车上——刚好大部分粮车已经被吃得一空,上面有了多余的空间。
重伤员中的许多人在昨天战斗结束之后已经截了肢,并且在术后泼上了滚油以杀菌。而通书什卫队的两名北军骑士也被以相似的方式处理了躯干部位的伤口。截肢的伤员,天依虽然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人数有多少,但是恐怕这些人的数量至少超过了一百。再加上之前几次战斗中截肢的人,恐怕骠骑军现在轻伤能战的也仅剩八千人了,或许比八千还要少一点。而草原上医疗条件有限,就算在每小时走四公里程度的行军中,许多重伤员或许还会慢慢地滑向死亡。热油毕竟杀不了破伤风。
无论汉军最终的损失如何,骠骑军至少已计得歼灭了匈奴的八千人,其中五千人是被杀,还有三千多俘虏。被杀者大部分是溃逃的时候被汉军追及而死,或者自践踏而死的。而河西的诸部,在溃退的过程当中,应该还会受到很大的损失。当然,此次战役的数字是多是少,只对在宫廷里寻欢作乐的皇帝和单于,以及在前线作战的两军和边民有价值。它对于在河西地区互相搏斗战死的人类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一支部队的伤亡率是10%还是40%,对于死者来说,都是100%。
乐正绫和天依趴躺在马车上,一边听着周围伤兵的呻吟,一边看着皋兰山和被匈奴兵搅得一塌糊涂的皋兰山营地逐渐远离她们的视线,一点点地缩小。
“别了,皋兰山。我今后一辈子都不会来这儿了。”天依舒了一口气。
“我们正在走向臣服于骠骑军的那些部落——至少在我们回到陇上之前,他们还会臣服于骠骑将军。”乐正绫将双臂枕着下巴,“一天也就走个三十公里,我们现在不用再进焉支山绕圈圈,如果沿着祁连山走的话,估计是十多天,我们能回到乌戾山北。再走个几天,回到陇上,下月下旬,我们就在长安了。”
“太远了……”天依听到阿绫这个估算,瞬间感觉自己这半个月所出的距离之远。
“还好,”乐正绫道,“我们这几天还能躺在车上。那些骑行或者牵马走路的人,才是累呢。”
天依一边同阿绫聊着天,一边翻个身子,也同阿绫一样趴在粮草袋上,看她们前面通书什的状况。匈奴贵族们已经被赵司马带到了通书什的身边,随他们一道返程。士兵们在齐渊和何存的带领下,正在马上向那些人询问着一些问题。天依听得并不真切,不过这些问题应该同一月中她们在关山草原上是差不多的。
“今后他们要逐渐担负起自己调查的职能。”乐正绫趴着对她说,“我们两个人不是他们的救火队员,他们以后或许还要成为輶轩使者,不能万事万物都要我们在身边带。队伍的组织,祁叔负责就行了。其他事情,我们暂且就放开吧。”
“也不知道他们调查得怎么样。”天依说,“可能近午的时候会有一次短休,我到时候下车去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疑问和成果。”
阿绫忽然在她耳边轻声打了一个饱嗝。
“牛肉有点撑。”乐正绫冲她笑了笑。
天依从庆功席上带过来的这块剩牛肉是她们这些天来吃到过最好的料理。因为牛肉上放了盐、酱等调味料。她们以往在塞外同士兵们吃肉,基本上都是直接烘烤进食,不加任何佐料,时间一长,再加上马肉的酸劲、饱腹感,她们对肉食便产生了恐惧。
军队一直沿着祁连山外回撤。由于现在是东向,故上午的太阳直接打在她们视线的前方,天依看久了前面的通书什,感到头晕目眩,干脆先休息。待到一上午结束以后,部队还没有彻底走出昨日同匈奴交战的战场外缘——部队仅走了十余公里许。
这个磨蹭的速度让车上的天依非常不适应。如果不是大家人困马乏,部队中还有许多像自己和阿绫一样的伤员和俘虏,她们在马上日行两百里,不出半个月,绝对能到长城内了。而自己在现代如果坐火车的话,一天时间甚至能从西安开到敦煌,比骠骑军远出的最远距离还远许多。
在这个时刻,天依无比地怀念交通便利的现代社会。
在中午短休的时候,粮草车停了下来。天依让乐正绫继续在车上休息,自己跳下车,准备去检查士兵们和匈奴贵族们交谈的情况。但是就在跳下车的时候,她伏着肚子蹲了下来。
“怎么了?”乐正绫听到动静,在车上问她。
“这一起身,就开始疼。”天依咬着牙,“不应该跳的。”
“要当心一点……”
“没事,事情不严重。”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