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奴司马在细细地看过两张河西地区的语言地图之后,让天依和乐正绫回营向士兵们转达军幕和将军对他们行动的满意程度。二人面露喜色。在走回通书什营地的途中,她们甚至开始聊起了小伙子们能升的爵位。
“我对西汉的几等爵制还真的不太清楚,”乐正绫说,“在这个大营里面混了小半年,光是跟后生们打交道,对这些事情几乎像个小学生。”
“我也是。”天依耸耸肩。
“不过,管它是什么爵,回到长安,他们都有光明的前途,那是真的。”乐正绫笑起来,“我们或许还能破格,成为西汉第一个后宫外戚以外的女爵呢!”
“哎,什么光明的前途……”天依摇着头,向她道,“阿绫,你忘了,我们是现代人!对于我们来说,在这里每生活一天,都是晦暗无光的。”
“暂时找不到回去的途径的时候,至少得体验体验开府的感觉嘛。”
“这多封一个爵,闾民的负担是更重了三分。”天依说,“我们在这个大营中供职,基本上也就相当于我们在上海做一个普通的职员,地位上差不多,横向比较来看,我已经很满意了。”
“开个玩笑嘛。”
在回到通书什以后,乐正什正先是将鹰击司马表赞他们的原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士兵们,随后命令他们原地休息,不再做其他整理性的工作了——这一方面是犒劳众人,给予他们福利,另一方面也是由于部队的给养告罄,继续干活的话,夕食就更吃不饱了。时序刚进展到四月,全军便面临着物资最艰难的一个晚上。
大家只能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明日呼氏部的运输队上。天依甚至从心中产生了一点微妙的感觉:骠骑军原先进攻过呼氏部,杀过几十个人,然而在现在这个情形下,又要依赖呼氏部进行补给。她说不出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傍晚当日份的最后一缶粟饭被通书什的小伙子们一抢而空以后,草原彻底寂静了下来。大家连多余的话都不说一句,仿佛多说一句,就得多消耗一口的饭食似的。在入夜扎营休息以后,木枚也并不能阻挡住众人腹中的响声。
第二日。骠骑军的补给已经进入了临界范围。若两天内再没有新的补给到来的话,军队就会在粮食上面临危险,随后,这种危险便会蔓延到组织上。
天依打着马,望着南边地平线上起伏的丘峦,捂着自己的肚皮。
“哎,这马儿吃的是要比我好了。”乐正绫同她开玩笑,试图提起她的心情,“要是我也是一匹马,能以这草原上的草为食,那该有多美。”
“我去年在赵司马府上也吃过草。”天依回忆起了她之前在赵府为奴的日子,“那会我受了雷惊,赵家的小公子就天天给我喂生胆。之后有一天我和晏柔妹妹在院子里观雨,我拔起地上的草嚼了嚼,那叫一个香……”
“这就是绝世佳肴啊。”乐正绫说,“你之前上民俗学的时候,也跟我说过一个你们那边的一个故事,以朱元璋落难为母题的。”
“对。”天依点头,“说是朱元璋落难到某所,穷饿无聊,几乎快要死了,结果有一个农妇喂给了他一碗粥。他当时感觉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念念不忘,后来坐了大位,派人去把那个农妇请回来,照当时的做法再做了一遍,结果索然无味。他责问农妇为什么不做得像原来那样好吃,农妇向他说,圣上当时觉得好吃,是因为已经饿了好几天了。现在当了皇帝,每日山珍海味,自然就再吃不得我这个粗菜淡饭。”
“噗嗤——”乐正绫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
“我想起来了,”乐正绫道,“大三的时候在北京,当时在天坛,下午三四十度,你走得快中暑了,短袖都是湿的。我们逛完皇穹宇祈年殿,出了天坛的北门,等了红灯,你就直奔马路对面那个磁器口豆汁店。”
“点了碗两块钱的豆汁。”天依也想了起来。
“你拿起勺子就舀!”乐正绫在马上乐得前仰后合,“所有的酸味儿,你一个人全包了。言姐都说你才是地道的北京人。”
“不得不说,豆汁那个味道,我当时喝着也就跟一般的酸菜汤一样。”天依自笑,“当时渴得极了。后来我才再买了几瓶北冰洋冲了冲。”
两人一边提着这些往事,一边用这类话题冲淡饥饿以及远道、重复的草原景观带来的绝望感。士兵们也大聊着天,采取着同样的麻痹自己的方式。
时近中午。火辣辣的太阳照在了大地,以及每一个在大地上行走的人身上。乐正绫和天依都穿着铠甲,在平日里她们也在阳光下紧张地行动,但是当时有比晒到自己身上的热量更为要紧的事,故她们当时并未感觉什么。但是在当前这不良的状态下,阳光成为了烦扰她们的一大因素。不止是她们,队伍中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影响。一股燥热的情绪正在嘈杂的队伍中发酵。
就在时近中午的时候,忽然,天依看到左后方的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