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条件。而田地也总是随着月份变换着种植的作物。从荞麦、高粱到小麦、粟米,每个季度都不一样。这种轮作的方式自在汉代兴起以来,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世纪末,熬过了千秋万代。
时近炎夏,无数的农民在田垄下劳动。他们大部分穿着破败的褐衣,将裤脚卷到大腿处,甚至很多人并没有穿上裤子。
“什正,非礼勿视……”齐渊对乐正绫和天依道。
“无妨。”乐正绫说着,“你们作为日后的君子的,不仅不要非礼勿视,相反的,还要多看,常看。看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做君子,对于其他人的代价是什么。你们以后若受了封,有食邑,更应该看。”
“唯。”齐渊只能将什正的这番话作为命令解决。
楼昫坐在马上,听了什正的话,遂转头专门盯着旁边道旁的农民。未几,他感到自己来到了一个人生的十字路口。自己在一年以前,尚处在于这些贫民共食的境地,甚至连他们还不如——他们至少能够直接接触土地,而自己则除了在陋巷要饭以外别无他所。而现在,自己的脑中再次浮现出什正几个月前课过的表现语言单位自然关系的树状结构图。自己就像图中的元素一样,行将升入一个更高的阶级,而自己原先在上林苑中,面对着寒冷的冬景,在内心深处向汉武帝发出的怒吼,在这一会儿仿佛被雕成了一块无形的石碑,立在自己的面前,不断地向自己施加着嘲讽。
自己受了什正的知识,也要成为一个肉食者了。自己在未来可能开府食封的时候,是会像从前书馆里学的圣教那样,仁政爱民?还是如那些大人物实际做的那样,成为他们当中的一员?还是背叛自己的立场,和黎民闾左在一起?恍惚之间,楼昫感到他不再认识自己了。他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如此地陌生。
号称天府千里的秦川,并没有允许回归的汉军在下了陇头以后就马上抵达上林苑。在武功县城附近,军队宿下了最后一晚营。今天军队行进的时间并不长,在申时刚开始的时候,众军便抵达了预定的宿营地附近。
“乐正什正、洛什副,”军幕中的传令员再次来到了通书什的营中,“赵司马呼你们去。”
“使君又有什么事?”乐正绫问他。
“商讨什中事务。”
乐正绫和天依遂放下手中的活计,再度前往军幕,和前几天一样。到了幕下,她们照例向赵司马行礼,随后静听赵司马的训示。
想起前些日子乐正绫在他和骠骑将军面前铺展的海国的世界,赵破奴就感觉他的心肝一阵隐痛。他和霍去病将军都更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海国人在无实物证的时候对自己的夸口。不过海国的术艺无论有没有那么夸张,飞机炸弹甚至卫星之属到底存不存在,她们有诸多巧艺是真的。在她们回去以后,自己同骠骑将军聊天的时候,这些可以不信,但他们至少确实应该听从乐正什正关于兴起算学的意见。这种意见在她们的海国能够带来诸多长技,这是毫无疑问的。
无论如何,自己今天不跟她们再谈海国的话题。
“咳……”赵司马清了清嗓子,“明天你们就到长安了。参加完军礼以后,你们就能回到你们的院子。”
“是,使君。”乐正绫秉着双拳。
“对什中有什么安排?”
“听候使君之命。”乐正绫道,“我们自己想的是,先把词典完善完善。在这次的塞外发现了许多新词,而河西地区通行的匈奴语与我们在焉支山以南所调查的还有一些区别。那么我们就应该修订一部河西的匈奴语词典。”
“光这个你们就要再加半个月到一个月。”赵破奴支着手,“你们做好准备了么?”
“仆向军幕申请的革书,每人三十张,基本上写得满满当当。”乐正绫眨眨眼,“这些都是珍贵的第一手资料,从这些革书上,我们可以研究河西地区匈奴语的词汇,还可以研究它的语法,比如各种屈折变化。要把这次出征的东西吃透,再拿它和之前我们调查的匈奴语一块研究,通书什恐怕要花上非常多的时间。”
赵破奴听着她的报告,不停地掰着两只手的大拇指。在垂首沉默了一会儿后,这个中年的鹰击司马抬起头道:
“下一次出征,预计是两个月后。我们在北地出军。你们如果把这两个月用在整理这次出征的资料上,我听你说是要花上非常多的时间。如果你们把这两个月全部用于解算出征的成果的话,恐怕没有时间做训练。到时候,你们肯定不适合出征。”
“是的。”
“而且你们从长安走到北地,又要花很长的时间。既然如此的话,我就同骠骑将军商量商量,下一次出征,你们不参与,而是老老实实地待在上林苑,享受安全的时光。”
“那小月氏那边……”
“我们到时候抓人回来。”赵司马道。
“可是……使君和骠骑将军出征的时候,我们什若不跟随军队行动的话,到时候我们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