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以将足踏地面、衣服碰着佩玉发出的声音减到最小。
大概在不同的檐廊下小步前行了百来米左右,人们被引到一所幽深的阁堂门前。天依沿着门口往里看,在那间奥室里面全是柜子,上面放着数不清的经卷文书。她这才较为直观地体会到天禄阁、石渠阁这两座藏书秘库在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性——这些文书或许从秦代以来就一直被搁置在此间,为西汉的历代太史公、经学学者和档案工作人员提供数不尽的第一手文献材料。所有人的博学,都有赖于这间无所不有的图书馆。
那名小吏将文牍转递给这间堂中的吏员,随后回去复命。通书什的众人在乐正绫的引领下向他行礼,那名堂中的书吏把他们带入幽深晦暗的堂内,辗转了几个书架,最后在堂东的一面设了直棂窗作为高窗的墙下,在户外光照亮的空间中,天依和其他人看见了他们二月份编定的词典被放在一张书案上,中间有两卷是摊开的。而在书案之前,正伏着一个青年。天依定睛察看,那名青年的腰间挂的是黄绶,同士兵们的深青色绶带有所不同,规格要高一些。这条绶带可能属于一个二百石的,或者四五百石的官。
乐正绫带领通书什的全体向他揖拜。那名小官见有一群人走出来,连忙从案前站起来,也轻轻地向他们施礼。
“这些人既不是博士弟子,也不是在阁中给事的,却是一群不更,找我何事?”那名小官问引路的吏员。
“他们是通书什的人。”吏员答道,“从今天起,他们每日要来这里编修增补这本匈奴言辞书。”
那人听了,立马来了兴致。
“是通书什的人?”他看看自己刚才还在翻阅的那本词典,又看看在暗处站立的二十个人,“怎么大半看着还没到即冠的年纪?还有家眷?”
乐正绫上前禀告:
“先生,仆唯通书什的什正。您在辞书上看的许多状如蝌蚪的文字就是我和洛什副课给他们的。他们正因为年纪小,所以头脑灵光,能够接受很多的智识。”
那名青年在空气中迟疑了一会儿。
“我以为这个通书什是纠集了全天下能匈奴言语的学者为之的。”
“其实不是。这个什比较年轻。”
“那你这个什官如何称呼?身出何族?”
“仆姓乐正。”
“天水乐正?”那人问道,“那边没有听说出过这样一个女儿。”
“是海国乐正。国在汉东南数千里,去年到的汉地。”
“……不可思议。”那位青年蹙起眉头,“这位呢?”
“姓洛。海国洛氏。”
“湟水羌人,汉姓祁。”
听闻这三个人都是蛮夷,那名小官对于通书什的神秘感更加深了。
“三位什官的汉言是说得挺好的。”那名青年道,“你们的什士都是汉人么?”
“是。”
气氛又凝滞了几秒。
“来,你们先请吧。既然要增补这本辞书,那我就不便再占用它。”青年举开手,向他们请道,“我就趁告假的时候,来这边看看书。日后在这上面有什么问题,还要来请教你们。”
“不胜荣幸。不过先生,不知您的姓字和官秩是……”
“五百石郎中,司马子长。”
——第五节完——
——第十九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