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中路亭中休息了一晚,时间来到八月十八日。当楼昫早上起来,见到檐外的雨水明显有所收敛时,他马上将这个好消息跑去报告给了自己的伍正和什正。
“雨小了?”乐正绫刚系好衣服,走出奥室,听到小楼的话,连忙向檐外看了看。确实,和前三天比起来,雨势已经鲜明地小了许多。甚至从等级上来看,它连中雨都不是了。
楼昫看到同逐渐变得明亮的阴云一样,什正的嘴角也扬了起来。笑容是有感染性的,未几,他和周边的几名什士,以及洛什副、祁什副,脸上也现出了笑容。
“至少它是一个好兆头!今天在路上的压力是减小了,虽然它还没彻底变晴。”乐正绫向什士们说,“我们可能下午就能抵达陈仓。到时候大家在县里好好放松放松,准备正式开始做测量。”
四名什士都向她答唯。随后,他们叫醒了其他骑士和吏士们。那十几名长安来的年轻吏员看到外面的降水减弱,也开心得很虽然这几天他们是安然地坐在车上,未受一点雨害的。
在用完朝食后,乐正绫和眉出向中路亭的亭长道谢告别,率领着大队人马,继续向陈仓县赶去。随着大家一步步往西行走,雨水在众人面前自然地消退。仿佛打头的骑士们张的旌旗像一面云幡,能够将前路的潮湿雨线分扫开来。今日需要推车的场面也减少了,在泥路上走到午后时,陈仓县县城的望楼已经明显地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下了前面那个坡,就到陈仓县了。”何存拍着大腿,“总算熬出头了!”
“我好像还看到更西的地方已经出现了蓝天。”楼昫坐在他的旁边,探着身子,向西边极远处无尽的陇山望去,“这么看,肯定草原上是一片晴日了。”
在经历三天多的苦旅之后,第一次听到晴日这个词,众人就如在塞外干渴地行走了许久,忽然有人告诉自己前方有一片甘甜的水源地一般。说出这个词的楼昫也兴奋异常。先前在夏日的时候,楼昫还感觉阳光太刺眼,日头太炎热,自己每天出门都难免汗流浃背。经过这场淫雨,再想到太阳可能重新普照到自己头上时,他才感到稳稳当当挂在头上、将长空照得碧蓝如洗的日光是如此地宝贵。
在这种望梅止渴效应的激励下,从上林苑中开出的测量队伍又在细雨中提高了他们的速度。当天色还没有阴冥下来,打头的几名骑士就已经抵达了陈仓县的东门。看着从众人的身右东注而过、这几日被雨水积得涨满的渭河,以及渭河北岸远处的山口,苏解第一次感到自己重新离二十年来所居的家乡近了。她本能地发出了一阵颤栗,周身一凉。
“请带我们去见陈仓县的令长。”乐正绫向把守东门的队长说。
“什正,您又来了。”那名队正对她颇为熟悉,“请在谯门下稍歇,仆速请县尉来。”
和初到武功县时的程序一样。东门队正带了几名守兵向县中走去,不一会儿,接引了县尉、县令回到了门口。那名县令见到了北军大队张着的旗帜,感到半年过后所来的人更加重要了。他和其他几名县官走到乐正绫和眉出的面前,向他们深揖。二人也回以礼数。
“今次我们是奉了大农令的命,自然也是受了天子的许可,到长安右来做地图测量的。要利用天象,测定每一个城邑具体的位置。”乐正绫一边说着,一边将随身携带的介绍文牒交给县令。县令虽然不知道她如何利用天象,但是这位旗鼓簇拥的女什官说的事情既然同地图绘制、城邑定位有重大的关系,那么它必然也是朝廷的大事。
“和半年前一样,也是需要到陈仓县北去。”乐正绫问他,“不知苏卜都匈夫妇还在县中居住么?”
“在,一直在。”一旁的主簿向她们点头,“什正的意思是,此次进山还要以他们为向导?”
“是。”
“那由小职来引你们去。”陈仓主簿道。
“这事我们几人去就可以。小何,”乐正绫转向身后的何存,“你把队伍拉到官舍,好好歇息。”
“唯。”
何存遂引着其他的人,由东门的卫士队长接往驿舍。而在县主簿的带领下,通书什的几个什官,以及眉出、苏解、申都尉,乘上东门内停驻的车辆,开往半年前那名译人的家园去。
第二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