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间由桀骜的勇士变回乖巧的臣隶。
天依看了看苏解。她连忙开口,以一种居于上位的语气称赞了苏卜部的人们,感谢他们在优待自己所出的部族上下了功夫。面对这个以丝衣和玉佩武装起来的曾经的奴隶,苏卜家的人纷纷以对待长安中人的礼仪来奉承她。
苏卜介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将不屑暗藏在神情背后。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女奴,就算穿上了长安人的衣服,他也不会认为她摆脱了奴隶的身份。侍奉过自己的奴隶一辈子都是奴隶,如果没有这么多禁军护卫,她是单骑上原的话,他一定会在父兄面前好好地讥讽讥讽这个躲在衣服和身份后面的懦妇。
不过,现在她身边的长安人和兵确实太多了。他只能学着他的大哥,把眼神放得温和谦恭一些。
“部落之间就是这样。”苏卜达向乐正绫说,“不像你们平土,我们这边多有争斗。也得亏是我们从西边过来,在这边势力较大,能够维持住其他的小族,草原上争夺才少。”
“汉地也是如此。村落之间难免有为了争水源,每年械斗的。”乐正绫将手指交叉在身前,“因为水源对于人们的生计来说太重要了。不过如果每个村子到了灌溉的时日都有充足的水,也就不容易发生这种事。”
“对了,”都匈趁着这个话头向父亲介绍,“先前在陈仓的时候,乐正什正曾经劝我们从安息商人那边买一些苜蓿过来种植。说是这种草在牧草当中是非常优良的,就算对于农田来说,也有促肥的作用。”
“是的。”乐正绫向他们点头,“苜蓿这种作物无论是作为牧草还是作为食材,分布都极广,在安息发源,什么地方都可以种,一年割四茬,产量高,耐旱,耐冷,耐热,还能够改良土质。给牲畜吃、给人吃,都没问题。”
“真的有这样优良的牧草么?”
“有。”乐正绫说,“我在海国的时候就常吃苜蓿,和着肉一块作菜。它独在汉地还没什么人种。现在就算种出来单拿去卖钱,也是可以挣一笔的。”
部落的长老们一边听着乐正绫说苜蓿的好处,一边半信半疑。
“它的成本不低,因为商旅将苜蓿种子带过来时,价格是要翻倍的。”祁晋师顺势道,“它进入汉地统共也没有几年,所以价格贵。但是也因了这个贵,若集合草原部落的财力,买一些种子,先种着,想做这个生意,是可以做成的。”
他和阿绫去年下来的时候,走在那个西域商队里,就曾经见过各种各样的种子。有芝麻,也有苜蓿。对侄女今天推荐的苜蓿的商业价值,他自己也是清楚的。
“这种牧草并不能包治百病,让部落之间的侵凌就这样停止下来。”乐正绫继续说,“但是大家是草原上放牧的人,牧草总是好一点、多一点,牲畜也能肥一点、多一点,或者说钱赚得多一点,生活就容易过一点。”
“到底种不种这个苜蓿,我们得请求天的旨意。”苏卜合顺着自己花白的胡子,慢慢地开口道,“如果他认为我们在陇上种苜蓿是吉利的,我们就去做。不过你能给我们提出这个主意,老夫得再敬你们一碗。希望你们今晚在敝处宿息康健。”
说着,苏卜家的人跟着他一同举起酒碗。乐正绫也举起桌前的盛物,同他们喝第二轮。这次她们在部落中的气氛非常轻松,或许是因为第二回至,人们对当地比较熟,或者是身边有众多的军队、部众护卫,声势浩大,或者是周近无事,草原上冲突渐息。不管如何,这种塞上的惬意并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感受到的。
第四节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