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的人,这几年戎事那么紧张,天子本来不应该降罪于他。他就是杀了一个小小的霸陵尉,本来也就杀了,为一个霸陵尉去革他的职,对边事是不利的。我们也能理解。”
“我是不这么认为。”乐正绫摇摇头,对他说,“草原上的人口也就百万,匈奴王庭能直接或间接控辖到的不足几十万,排开只能拉动弓,简单骑骑马的男子,胜兵不超过数万。这样一个胡国的王朝,纵然能挑起边患,甚至有时一直能到甘泉,只要国朝手下有数十万兵,能控辖三千万齐民,匈奴的边患是无以为惧的。我三月份同骠骑将军大出过河西,亲眼见过河西二王中浑邪王的小王子,并和他私交甚笃。我知道他们的王朝不是一块铁板,左右贤王下辖的部落各怀鬼胎。秋时浑邪王也和休屠王向汉投降了,河西的引弓之民尽为汉的齐民。匈奴的右臂就已经断了。”
“夫人也是直接参与戎事的人?”亭尉的眼光里流出了一丝艳羡,“那夫人的意思是,朝廷的边患这两年不足为惧?”
“前朝,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它是亡于何人之手?”乐正绫在一片雨雾当中,对亭尉比着手势,“内政不修,法度混乱,横征暴敛,奢侈无度。六国的根基本来稳固,下民过得又苦,天子出巡的时候,就在这关内都差点为盗贼所害,这种王朝不亡何俟呢?国朝的兵甲,马上的器具,骠骑将军的新战法,都对匈奴处于绝对优势。李将军杀霸陵尉,倘若被降责下吏,边地只是少了一个常打败仗的名将,匈奴就算再叩关,也不会特别深入。何况未来还有年轻的,更会打仗的新将军来补之。而它对安定国内亭员的心,维护法度是有好处的。”
“夫人这么一说,我的心里畅快多了。”亭尉叹了一声,“不过小尉还是觉得怪,照夫人这么说,我们这些亭吏才是抗击匈奴、维护朝廷的中坚力量,而不是那些忠臣良将?”
“忠臣良将能够做什么?我们出征河西,归军的时候没有顺服将军的胡人部落,没有陇右的郡县组织贩夫走卒为大军运粮,没有关内的良家子入伍服役,没有农民辛苦种植这些粮草,没有你们维护这后方的治安,光靠忠臣良将,能够打得起什么仗呢?在内地的成千上万的人才是击败匈奴的第一大功臣,可是不见旌表,不见奖减。”
亭尉的眼泪几乎快流出来了。他的口中不住地哈着白气,连连点头说是这样的。
“我们两个海国人,本来在汉地当这个公乘夫人,也就是因为对朝廷有顾问之用。在这种事情上,虽然不能很明显地帮到你们。不过我们会给朝廷献一些计,争取让你们少受一些苦,让农夫、市人也少受一些苦。”
“夫人这么为我们这些亭员着想,还不惮烦地听小尉在这儿发了半天牢骚。若两位夫人的志愿真的能做到,那今后夫人到我们亭上,还有周边的几个亭,纵然是夜间,我们几亭也会为两位夫人安全放行的。”
“那不好,乐正夫人刚说了,这种行为是乱法度的。既然律令规定了将军尚不得夜行,那我们两自然也在这律令规定之下。应该给律令放行,不应该给我们放行。”天依向他摆摆手。
“遂两位夫人的意。”
天依看着窗外逐渐被弥散的大雾遮盖住的原野和河水,感到今年的冬天不一般。她转过头去,问这位经验丰富的亭尉:
“你觉得这场秋雨能够预示着今冬的什么状况?”
亭尉摸着自己鼻下的小胡子,看了看亭外的天气,向二人说:
“今年冬天恐怕比去年冬天还冷一些。去年就已经有些冷了,今年这冷雨又提前。”
“看来冬天会有更多人熬不过去。”
“是啊。年年冬天亭里要做的一件事就是收集路边冻死的人,找不到主的就在周近埋了。”
“这个政策很好,死尸要是腐烂了,各种人眼看不到的病菌、病虫都会找上它,再搭上老鼠跳蚤之类的活物,会引起大瘟疫的。看起来你们每年做得好,关中基本上没有瘟疫。”
“啊?埋尸体还能这样?”这是这个亭尉第一次听到埋死尸对防疫的作用。
“当然,得是深埋。挖一个很深的坑,而且坑要远离人众聚居的地方,远离水源,才能防疫。浅坑,或者接近居民、水源,起不到防疫的效果,甚至还能传疫。”
“你们海国是这么说的么?”
“也是这么做的。海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鼠疫了。”
“那夫人这条意见我们冬天会照做。夫人打算向上面献这条计么?”
“打算。冬天和春天是瘟疫高发的季节,我们不在海国,而在汉地,总是也要为我们自己的安全计较。”
“也对。”亭尉笑道,“还好我们挖的坑确实是比较深的,周边也就是树林,没有别的。”
“那就好。”
亭尉的话被不幸言中。从午后一直到近昏,雨水几乎就没有停过。气温也在时刻降低着。恐怕这一场雨真的要持续几天,为深秋彻底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