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本来就是一件稀奇事。既然三位女塞人认为这种相处的方式是她们认为最适合的一种方式,自己也不好给她们添麻烦。何况还有一位小朋友,他同自己的交谈便直爽很多。赵筠常从他的身上看到自己在河阳时无忧无虑,放言无虑的影子,虽然他的眼睛要更深一些。
赵筠同她们聊了许多草原上的事情。比方说那边的地方是什么样的,什么地方能够有大片的草而没有人在上面种田她们在部落中常吃什么,塞下乳酪的味道同内舍有什么区别,当地的官长和朝廷是怎么样的,等等。她从来没去过草原,所以只能从几位塞人那里打听关于这片异域的信息。
“筠儿,如果您想眼见的话,我们可以改日用墨笔为您绘制一幅草原上的图景。”天依向赵筠道,“刚好现在也制了纸,可以用纸画出来。”
“海国那边的画是怎么样的?”赵筠问她。
“海国的画在工具上和汉地有所不同,技法也是。不过到时候画出来,小姐就知道大体的面貌了。”
筠儿格格笑了几声,对旁边的父兄丈夫道:
“我想去她们住的地方看一看。”
“新妇好不容易到这儿,先在亭子里歇一歇吧。”莫子成劝道。
“到那儿歇也是歇。何况,我想看看她们造出来的纸是什么样的。”赵筠眨眨眼睛。
“那女儿就在这边歇着。”赵破奴转向两位海国夫人及院中的众人,“我要同左内史言些事,到中堂去一番。你们务必护她周全。大概到午时的时候,我们在这边吃一顿过午饭。”
“唯。”
两家的长辈和晚辈便暂时分开。莫子成陪在赵筠旁边,随着她的步辇,绕过池子一圈,走到工坊所在的北岸。乐正绫没有让仆役们走桥,因为筠儿的辇座较高,倘若过桥的话,可能会有危险。
“这些是什么?”首先映入筠儿的眼帘的便是那些放在各处的包裹着黄檗纸的灯笼。
“姐姐,这是灯。”为桂向她介绍,“姐姐和姑姑们做成的,用木头搭个架子,在上面包上纸。”
“用纸包上,晚上还能用么?”
“能。”晏柔道,“昨日我在阿洛门下学字的时候,就打着那盏灯火。能照亮,也没有火光,不伤眼。”
“这么说,这灯这么好?”赵筠喜道,“而且晏柔还习字了?”
“上冬就同阿洛学了,今年断了半年,前几日又拾起来。”晏柔抿着嘴唇,“阿洛说不独是男子,女儿习字也对自己好。能看得懂文书,也能写一手书,总是好的。”
“那晏柔姐习了多少了?”
“现在勉强还是百余。不过一般有些幡标我能看懂了。”晏柔说,“今后要是能看得懂文书,进而学点六艺之类的,或许还能”
“在我院下做做奴婢就可以,为何要习那么多字呢?”赵定北有点不快,“本公子也不会亏待你。”
“习了字的奴婢公子难道不喜欢么?”天依向他道,“明书明理,不是更好么?”
“那是洛先生做的事。让洛先生一个识书断字的做我的奴婢,我总感觉怪怪的。”
“那哥哥怎么当初把她重金买下来呢?”赵筠问她的这个小哥。这一句话就将他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这送给小妹的奴婢,自然是要讲究一些的嘛。”
大家都笑起来。
“这灯笼晚上点起来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赵筠问晏柔,“姐昨天已经见过了。”
“和一般的火光类似,不过火光的火会给人晃得闪闪的,这个不会。远远地看了,挺温和。”
“那今晚我们就为小姐点上灯笼,请她看一看这点缀起来的院子是什么样的。”天依转向姑嫂们,“毕竟小姐回家省亲一趟不容易。”
“好,小姐想看什么,我们就给小姐看什么。”众女工都说。
当日的过午饭做得较为清淡。虽然有炒菜,但是放的油盐不多,主要吃各项菜蔬、肉类的本色。这是考虑到筠儿的身体条件而特意设的。烤肉也经过天依特别的打点,没有什么烟沾染到肉上。她还简单地用了一些牛奶和煮鸡蛋。两家人在池边进过午饭以后,莫子成和他的父亲检视了他们今夜要住下的房间。这座南面临水的处所颇为静谧,只有水声从屋下流过和群鸟嘤啭的鸣声。床颇为大,上面铺着好几层锦缎绒布,可以确保自己和夫人能够安稳轻暖地睡在上面。
主客众人又在池边玩赏了一下午。公子和长辈们另聚一窝,把着茶不停地言说冬季以后的事女子们则待在一块,听塞人们和乐正绫讲塞上的种种奇遇,匈奴人是怎么样的,羌人和塞人又如何生活,遇到白灾应该怎么保护妇女和儿童,等等。为赵筠抬辇的几位仆役也坐在一旁,入神地听着。在信息匮乏的时代,别人在外乡的故事总是人们最喜闻乐见的娱乐环节,兼有学习和认知的功效。
一直到近昏时分,当太阳从檐墙后面退下,女工们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