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正大的调查不同。直接亮出海国身份固然是最简单的,但是没必要,也会给从骠侯平添事情。譬如,她合计了一种最坏的情况:就是倘若李家的妹妹也遭遇了那个恶吏的咸手,她们要是亮明身份提走妹妹,强女的恶吏就知道他的目击证人是在从骠侯府上了。他会尽自己的能力去消除让自己杀头罢官的影响。就算明面上动不了从骠侯,暗地里也难说无有什么险招,就像洛天依正在想对付那恶吏的法子一样。如果她们不能短时间内解决他,这个情况就对从骠侯不利。就算从骠侯只是在众多敌人之余多了一个小敌人,那也属于一枚不知道在何事引爆的定时炸弹。而辛苦改易面貌,隐匿身份,总之无有什么坏处,可能还能无心插柳地获得什么进一步的发现。
大概在申时,她们快跑慢跑,算是赶到了那块李迎逃出来的修渠之所。
此处二人月初的时候并没有到过,今日乃是初至。一想到这块地方管着饥民的吏员中有一个挑幼女下手的强奸犯,八成还贪着钱,天依就感到此处有一种比别处更为寒凉的气氛。在可以见到人类最低生活水平的地方,一切光鲜亮丽的事物都化作了刺眼的笑话。修渠的工地上本来就是这个氛围,但是这个现场还更加不一样李迎在此地的遭遇略微超过了她对这种地方的预料。这起未遂的事件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外。
“这下总是可以找到的了。”乐正绫在车下插着腰,“走,我们进去和主人会会面。”
她们安排了府兵和车舆,自己迈步进去,凭着身上的一袭丝衣,轻松地同管理此片役场的官吏们取得了会面,并没有像在其他工地时一样需要亮明自己具体的所归。看来这边对核验公乘夫人的身份还并不算太严。当阿绫提出能否见前几天刚被捕过来的父母和女孩一面时,天依用余光扫射在场的人们,发现有一名吏员的眉毛抖了一下,但旋即又恢复常态。
他身上恐怕有一些反常的样子。
“两位找他们干甚么?”主官先是问道。
“帮人传个信。”乐正绫只是道,“他们在关内有远亲,是本妇的朋友,托我们到这给他们传个话。”
“那家人只有女娃。”主官说。
“她的双亲不在这里么?”
“真是不巧,前两天刚病卒了。”
“病死了?”乐正绫锁眉,“彼等生了什么病?”
“怪病,难言。大家都怕接近,结果就死了。”
虽然此主官说的话相当不可信,但是现在也只能顺着他的叙述往下走。洛绫两人便请他将余下的那个小妹妹带到她们面前。不一会儿,一个比李迎更加瘦弱的、看起来才十岁出头的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被兵士拉了过来。
“小妹妹,你姓李么?”乐正绫半蹲下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饼,问她。
那女娃见到饼就开始吃,士兵欲上前抽她,被一旁的天依制止。一直到将饼咬了半张,她才道:
“是。”
乐正绫本来想问她是否记得姐姐的相貌特征。但是当着这工地的官吏问,很有可能将她们庇护了李迎的信息传达给那恶吏。在不确定妹妹是否也受害过的情况下,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为好。不管面前是不是李迎,至少阿绫可以把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先带回府上。
正当乐正绫欲将这位孤女带回车上时,在场的官吏忽然不答应了。
“夫人不能带此人回去。”那主官说。
“为什么?”乐正绫问他。
“你们不是来传信的么?未说要带走她。她是流民,就是要捕来这里过冬的。我侪都是依规行事,您就算是谁的夫人,也不能将她带走。”主官对她道。
“她现在不是流民了。既然她父母都已不在,我们得送她到那远房的亲戚家。”
“敢问两位在哪位公乘家中?你们得将家中的来路、夫婿的身份细细说了,不得随意勾人。”有一位旁吏的语气变得不客气起来。二人的服饰虽然是丝衣,但并不像是特别高位的人所穿的。在场的官员至少能够将小小的公乘夫人制住,公乘这个爵位,说低不低,说高也不高。
天依眯了眯眼。很明显这是官吏的一种说辞,工地人多粥少,小孩又干不来什么活,恐怕执管的官吏还巴不得有人她领走呢。然而这帮人却极力想留下她,恐怕这个女娃对他们,或者他们中的某一个人来说有一些关联。天依用最坏的恶意揣度了一下,怕是李迎的妹妹同她的姐姐一样,承载了他们的某些不能见到天日的秘密。至少这个小女孩是不能活着走出工地的。回看那个小女孩,她的脸上也有一些难言之隐若隐若现。
再一思索,恐怕她们父母的离奇死亡,或许也跟这片工地有关。她的汗毛倒竖起来。
见到情状如此,乐正绫也不同这些人废话了,她冲天依轻哼了一声,上前一步,吐出一句:
“无权过问!”
话音未落,她就闪电地抱起身前的小女娃,扭头往外跑。在穿越的头半年中,这种迅雷一般的逃跑她已经和祁叔实战过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