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块和木版,他立马就明白了,这就是什正跟他提过的印刷术,而且就是那种活字印刷术。
“没错。”阿绫冲他说,“以后你们开了摊,城里用音书的人要是多了,你们就可以开这印刷的事业,顺带可以学学雕版。教人习字可能不会挣多少钱,但是只要你们开了印刷作坊,所有人有这方面的需要,都要仰仗你们。到时候你们在霸陵就富了。”
这个十八岁的后生不停地将两只手放在胸前摩擦着,一句话也不说,光是像狼一样盯着什正带来的这些字母方块。他自知道什正将这一套东西带过来并不是劝他们开作坊挣钱的在市上,去年在军中打拼一年,有了第一桶金,什士们挣钱的门路既多又广。许多自己的同侪都在城里城外开办了生意。和其他能够来钱的门路不同,这种东西具有比它更重的意义。
这个意义或许就是它是音书当前打破僵局的锁钥。在这种印书的法子落实之前,音书和汉文都是平民大众没有条件掌握的一套符号,无非是音书使用的符号更加简单规范一点。但是现在情形不同了。当活字印刷术为世人所知后,音书和汉字在适应印刷术方面便已高下立判。当汉文的形声字还处在数百个偏旁的泥泞中时,音书已经能通过二十来个声符排列组成超级表音字。印字的木块们向他揭示的正是这种将文字的表音性能发扬到极致的超级表音字在汉地的未来。
“什正是让我们现在就开工坊用这套文书印书么?”
“这个不着急。”乐正绫将手压低下来,“毕竟这套音书,市上还没很多人知道呢。只能是市上的人多一点,这个市场才能干起来。我这趟来就是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个活,你们看看新不新颖,好不好。”
“好,当然好!”屋里其他人道。他们一直为识字和学习过程中书籍的问题困扰,在辛苦抄书之余,楼先生的先生忽然带着这一套东西来院子里,可以说是有一股远水忽然过来解了他们的近渴。
“好的话,我们就一定要做出来。”乐正绫合掌,“首先就是,小楼,你得组织一些人做木工活。这活不是粗粗的,是细细的。延高价钱拜几个师傅,最好是让小孩子来学。这样才好刻小木块。熟练以后,我们只要刻一千个左右木块,就能非常充裕地使用它们。每次要印东西的时候,我们确定印量,先排好一页,假使要印一百本,就刷一百次,然后再排下一页。这样子弄,一页不会有多少字的。”
在场的人们看向那个小书童。那在门口应候的童年纪尚手脚灵活,正具做木工学徒的好资质。被在场所有人的眼神聚焦着,他咬着手指,有些怯弱地向后退了几步。
“小朋友,冬日以后,给你延个师傅,你跟着他做木工好不好?”天依半蹲下来问他。
“我之前没有学过”
“正是之前没学过,所以才要学呀。没有什么人是一开始就会的。”天依笑着拍了拍他,“你有兴趣学么?”
怯弱是怯弱,小家伙仍坚决地点了头。虽然做学徒辛苦,但是有这个当学徒的机会,他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把住。在市上除了各种高低贵贱的官吏、商贾以外,最吃香的就是手艺人了。他作为市人的后代,对此情况心里跟明镜似的。
“可以多培训几个,这样刻字的时候工作量也小一点。排字的人要多。”
乐正绫继续同楼昫说着开办刻字工坊所需的关键要素,并且跟他解说木匠们刻字使用的工具。她虽然不是专门的木工,但是做粗略的介绍,让大家对这件事有笼统的了解,以后具体开办时也不会跟无头苍蝇一样,至少有个轮廓。
楼昫和在场寄住在他家的市人们都对这项新活计非常期待。两人将半个上午的口舌都磨在了小楼的家中,一直讲到中午,大家笔记记了几十根,天依基本上把活字印刷术连同雕版印刷术的要点和赵府的木工经验都无孑遗地举了出来。作为不掌握木工技艺的行外人,她也只能帮小楼他们到这一步。剩下的大部分阶段,就需要他们自己从市上请个木工师傅,自己在冬天慢慢磨起来了。
“我们还是之后再去请个师傅。”同邸上的众人商议过后,楼昫向自己的先生道,“现在我们定的主要的工夫是在市上开识字摊,先让第一批人能认得这批字,之后才好看我们刻书的事。可能请师傅之类的,得等到腊月过一半,或者说春天了。”
“所有人都去张摊么?”
“不说所有人,为了突然整出噱头来,至少大多数人是要去的。剩下的,这邸中的日常杂务也需要一部分人。”楼昫报告,“所以学木工得往后放一些。除非我们开了这摊,又练了一批能见文而言的新人。那时候人手又能空缺一些,木工便好学了。”
“或者说可以吸纳一些本来就会木工活的木匠加入进来。”天依举起手指,“这种情况,如果资金不充裕,我们还可以支援。”
“什副。这就不必了,小子手上还用不出去呢”
“总之,这件事就交给小楼来乘风破浪。”乐正绫握了握他的手,“小鹰长硬了翅膀,也该离开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