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州府衙,每天都有一本关于案情的说明发往京城,迅速地,此事在大元朝引起了轰动,两个新科举人被人袭杀,举人所在的车队,人货都不见了,七十多个苦力也意味着七十多个家庭,失去了脊梁骨,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需要多大的能量才能做到。一时间,社会上的猜测频起,自大元朝承平日久,除了边境冲突以外,一次性死两位举人丢七十多人,绝无仅有,至此成了顺安二十九年第一案。
在这个文人至上的朝代里,举人死于非命实际上引起了官僚群体的担心,角色轮换,如何保护自己就成了义不容辞的责任。在各级官员的疯狂压制下,整个登莱被翻了一个底朝天,然而任何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登莱的各卫所各巡检司,都排除了作案的嫌疑,倒是连带着将青登莱的治安彻底理顺了一遍,一大批作奸犯科的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绳之以法。
第三天,二大娘孙氏带着小叔以及林荀林英还有她娘家的侄子,来到了龙门渡,她最喜爱的孩子,比自己孩子都上心的林茂,静静地躺在那里,尸斑已经爬上了脸,尸体也开始出味了,她却顾不得,如姜媛那样,细细地给侄子整理了身子,却也不言语,只是泪流不断,偶尔嘟囔着,“花娘,妹妹对不起你呀,没照看好你的孩子,以后到了下面,怎么跟你交代呀”。林瑾早已面如死灰地趴在地上,这个自命风流的人,突然一下子失去了靠山,哥哥一家子除了林荃,全都不得好死,人生之悲愤情同此感,况且这是一点点教他走路,给他一切的三哥,还有他的家人,他最喜爱的侄子,家族中唯一一个他不敢乱开玩笑的人,就这样离去。
古人的情感丰富而细腻,不顾寒冷,孙氏与林瑾抱着林茂一整夜,一夜不睡,就这样盯着侄子。姜媛同样如此,几次昏死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孙氏与林瑾就扶柩回家了,林荃没有同行,他跟林瑾讲自己晚一天走,这里还有点事没完。
林荃解下杀手的两匹骡子,骡子上的东西,董桓早已装进了藤箱,放在自己的房间。沿着官道,林荃先到了寡妇坡,那个他厮杀过的地方,所有的东西早已清理干净,林虎也把骡车赶了回去。继续行,在沙河桥上,斑斑的血迹依然残存,呈现出暗红,很快就会与大地化为一体,那些骡马车,被赶来的车队家属带走了,这里什么也没留下,桥下沙河的水缓慢地流着,二十里外就是莱州湾,林荃脱下衣服,不顾寒冷,在水里摸索着,水最深的地方有两米,主河道浅的地方也有一米多,七千匹布,六万多斤,三十吨的货物,怎么运走?
林荃回到桥上,放开一批骡子,然后跟着它,骡子悠闲地一边吃草,一边闲逛,大约两个时辰,一步步向着海边走去,在海边的草场吃着草。换一匹骡子,依然是这样。都说老马识途,骡子也没有往别处走的意思,或许这里就是骡子的家,林荃看了看周围,千山卫的卫所就在不远处,骡子毕竟不比马娇贵,都不放养,还没有达到马的记忆能力。
不过,制式的军刀,也给林荃提了一个醒,千山卫或许与此事有关,但是,问题是,他进不了千山卫,骡子也没有去千山卫的意思。
没办法,林荃骑着骡子回龙门渡。
傍晚时分,林荃回到龙门渡,孙氏和林瑾已经让人把林茂收敛,放进了棺材,准备回山阴。林荃说晚两天回去,孙氏也不说话,车队直接出发。
姜同岳的尸身依然停在巡检司,姜媛寸步不离在守着。林荃走过去烧了几张纸钱,看看这张大饼脸,两三天的工夫,不吃不喝,已经消瘦的不成人样,双眼眍?着,眼圈黑黑的,一点神色也没有,什么叫行尸走肉,或许这就是。
林荃没有劝她,也没法劝,看她要倒的样子,赶紧扶了扶,托着她的手臂,“媛姐,等我哥下葬后,我就去为他们报仇。你放心,只有我林荃活着,仇人就不得好死。过一阵子,我去登州府找你,我对登莱不熟,这个事需要你帮忙。”
“都是我害了同岳,我害了他,他要不是来看我,就不会这样,我克死了同岳。。。”头深深地埋在林荃的胳膊里。
“你不要去报仇,不要去,你会死的。”姜媛忽然意识到什么,“我父亲会替同岳报仇,他认识很多人,让他去报仇。”
这时候,姜同岳的父亲姜柏终于来了,四十来岁的人一头白发,在人群中十分显眼,姜媛回头望去,眼中已无泪水,刚要站起来,就晕了过去,林荃连忙抱住,姜圣也过来帮忙,两个人把姜媛扶到房间,灵儿伺候在一旁,林荃就出去了。
姜柏仔细地问了关于姜同岳遇难的情况,久历官场的就是这样,遇事沉着,不急于表达,林荃也不清楚具体情况,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末了,姜柏对林荃讲,子美与同岳是至交,老夫不会让他们白白死去,林家也请放心,我会给两个孩子一个交代。言外之意,也会给林家一个真相,为他们报仇。
林荃已经熬不住了,就找了间屋子睡了下去。
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