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梦一样美好。
她每夜都会来到梦中。
那种思念、辗转,甜蜜与忧伤,不必细说。
“斯人若梦,夜夜如期”,八字即可。
姜望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他很少入眠,因而很少做梦。梦见的,也常常是枫林城域的惨状。
所以听到许象乾这番话,他没有动容,反倒有点想笑:“你当初追求龙川的姐姐,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对凤尧姐,是出于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许象乾毫无尴尬,继续深情款款:“一开始我以为我对照师姐也是如此。我许象乾贪财好色,爱慕好风景,这没什么可矫饰的。喜欢了,就靠近,不喜欢了,就转身。但这段时间的相处叫我发现,我对照师姐的感觉与众不同。这种感觉,是爱。”
“爱美之心”与“爱人之心”,相似而不同。
李龙川嘟囔:“怕不是因为照姑娘还没有打过你吧?”
噗!
好不容易有些动摇了的姜望,一口酒险些全部喷出来。
许象乾被暴打十八次之后,终于放弃了对李凤尧的追求,此事在临淄一众世家子那里,早已传为笑谈。
若算姜望参与七星秘境之前,他因造谣被打那次,那就统共被揍了十九次。
无论姜望和李龙川怎样轮番嘲讽,许象乾全不见气,大有“尔嘲尔谤,于我何伤?”的气量。
反倒嘿然一笑,一把拉住姜望的臂膀,突然起身:“你不是好奇照师姐么?走!带你去见她!”
“这也太突然了!”姜望猝不及防被拉起来:“为何是现在?”
许象乾已经推开座椅,大步往前。
只道:“想她了,所以去见她!”
他回答得简单、直接,理所当然。
他酒气满身,好像是醉了,好像是醉话。
他拉着姜望,甚至跑了起来。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心急,真的很迫切!
被火急火燎的许象乾,拉扯着在春风楼里奔行。搅得鸡飞狗跳,扰了多少安宁。
“抱歉抱歉。”
姜望连声致歉。但却忽然觉得,许高额这次……好像是认真的。
李龙川跟在后面收拾残局,但来来回回也只需一句:“记在晏抚账!”
谁也不怕晏抚公子赔不起,所以偌大的春风楼,竟连一声斥骂也没有。任由那醉汉拉着友人蛮横闯出了。
许象乾拉着姜望砰砰砰便跑出了春风楼,跑到了大街,撞入熙攘人流。
此时他不像个名门弟子,也不像什么年轻有为的超凡修士。跟这世许许多多陷入情网的少年,没什么不同。
他粗略左右一看?辨别了方向,便莽撞地往右大步奔行。
“这是去哪?”姜望不好挣脱?只得边跑边问。
“指忽茶舍!”许象乾百忙之中回应道:“照师姐爱饮茶?爱好茶,此时必在那处!”
时光如逝水,指间忽然。好名字。
姜望在心里赞了一声?口中道:“那你放开我?我跟便是。这般拉拉扯扯?不像话。”
“嘿嘿。”许象乾狡黠一笑:“我可不能让你跑了。”
还没等姜望想明白什么意思,两人便已经在一间茶舍前停下。
但见青竹为墙,碧叶作瓦。白石小径,缀玉珠帘。
屋前有红桃一株,开在春风中。
姜望和许象乾像两个不解风情的莽汉?闯进了静谧桃源里。
颇煞风景。
许象乾偏还大喝一声:“照师姐!我来了!”
一江春水被吹皱?满室清静都打破。
茶舍里顿时投来诸多不满目光。
跟在后面赶来的李龙川以手扶额?没眼相看。
许象乾不管那许多?大大咧咧地掀帘而入,还猛地一带姜望:“进来啊!愣着做什么!”
许兄?你可是个读书人。你可是青崖书院的高徒啊。礼仪何在?姜望看着许象乾这副目中无人的醉汉模样,这话终究没问出口。
不理会那迎客的小厮?不理会那些或多或少不满的目光。
许象乾目标明确?拉着姜望左绕右绕,很快就找到了照无颜喝茶的雅座。
这雅座以山水竖屏隔出,里间无非一张矮桌,两只蒲团。
两名女子相对而坐。
左侧的女子模样娇憨,长得可爱,有两个小酒窝,正气呼呼地瞧着许象乾。
右侧的女子样貌平平,但坐在那里,飘然独立,有一种叫人一见难忘的气质。
虽然若仅论容貌,她好像与很多美人都不能相比。
但只一见,姜望便笃定,她应就是让许象乾魂牵梦萦的龙门书院照无颜了。
有的女人,就是能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绽放出她独有的光色。那一抹风景,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