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张廷玉一番话后,徐元梦不由得叹了一口气,他当然明白这话里的真实含义,满洲八旗想要做什么自然没人拦得住,汉八旗或许能配合,可是其他的汉人就不一样了,对于他们来说,忠于朝廷和反清复汉,也只是一念之间的选择罢了。
当然,这也不能怪雍正和八旗有这样的想法,可谁让汉人太听话了呢?特别是平灭三藩之后,大清可从来没感觉到那么如臂使指过,以前不管闹得怎么厉害,天下总是没有第二个官铺子可以选择,大家伙想要当官,除了投奔大清朝以外,也没别的好办法。
可自从复汉军起事以来,这时代是真正的变了。汉人们有了选择,也就起了比较心。他们会将大清和复汉军一起称量称量,比的不是别的,就是谁更能给钱罢了。
大清不管再怎么宣讲满汉一家,大家伙也不会真正往心里去,想要收买人心,只能靠实打实的银子,可是现在的大清正缺银子,还要紧着旗人使,自然没办法拿去收买汉人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大清没有银子给汉人花,可是复汉军有啊!别管这口头上的东西多么浮夸,可是复汉军是实打实的掏出了几百万两白银,还没有所谓的八旗来分走大头,所有的钱都是汉人的,汉人如何不肯投靠?
“可是眼下的朝廷,确实难以周全过来.....衡臣,你是户部的大令,应该更清楚眼下大清的家底,户部清欠虽然明面上是清缴了上千万两白银,可是那上千万两都是纸,可还没变成银子!”
徐元梦脸上带着几分苦恼,虽说好就知道今天这宴非好宴,可是又没办法推脱,实在是两难之局,难以权衡。
张廷玉皱起了眉头,他自然清楚户部眼下的情况,徐元梦所言确实属实,当初追缴清欠是在账面上给填平了,可是那些亏空的银子,大多都是变成了一张张欠条而已,剩下收上来的那一部分银子,也都先紧着前面的事给花了。
“善长兄,这天下如今可都盯着北边和南边呢.......不管是京师还是武昌,终归是一念之间,我大清如今毕竟还在振作,人心也没有彻底离散,可是眼下的关键,在于满汉一体不光要说出来,还得做到实处!若是皇上这般看待汉人,这满汉一家终究是一戳就破!”
“衡臣,慎言!”徐元梦叹了口气,“皇上有自己的考虑,上一次怎么收拾八爷党的?那可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服的了的,是皇上稳住了那些旗主,稳住了他们才能稳住我大清的江山!如今的天下已经很明白了,这个肉要么割汉人,要么就是割八旗!皇上还能怎么选?”
这天底下确实没有白吃的午餐,对于雍正来说也不存在所谓的万全之策,当初为了收拾掉朝廷内外的八爷党,雍正给八旗旗主们许下了多少东西,那些东西都还没给足的情况下,想要割八旗的肉,只能是自寻死路。
张廷玉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当即叹了口气,看向了窗外,只见那外面已经飘下了雪粒子,在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冰。
“善长兄,若是能够割汉人的肉去度过难关,下官也不会皱半点眉头!可是我大清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一个楚逆不可怕,全天下都是楚逆才可怕!”
在这个冬天里,雍正皇帝的心就跟着窗外的冰一样寒冷,他的脸色肃穆无比,一只手背在身后,却是久久无言。
徐元梦跪在了地上,将张廷玉所言一字一句说了出来,甚至连那些违逆之言都说的彻彻底底,没有丝毫的隐瞒,只是越说到后面,这身上的冷汗便越发多了起来。
“大清,如今是真的没办法了吗.......”
雍正叹了一口气,牵一发而动全身,简直是如今大清最为真实的写照,从户部清欠开始,到打击八爷党,再到如今,他雍正看似是一步一个脚印,在清廷内部逐渐统一了事权,可是整个大清,如今却愈发倒退了几步。
“八旗新军必须得练.....不练大清都没了.....可是这人心也得抓,要不抓住汉人的心,光靠咱们八旗无论如何也是维持不下去的,到时候能得一个全身而退的机会都没有......”
雍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天下人只知道楚逆没有后退的余地,可是大清也没有后退的余地。一旦拱手让出江山,到时候只有一百多万人的八旗国族,又该如何自处?
徐元梦叹口气道:“张廷玉的意思很简单,大清已经不能再把所有的压力都放在汉人身上,那样的话,汉人是要权位的......国朝要满汉一家,就得真正拿出家人的诚意来。.要是大清不能给,那就是另一个楚逆!”
雍正微微沉默了一会,苦笑道:“朕心里如何不能明白?楚逆打的旗号可是要兴汉人江山,这汉人的朝廷里,岂会有一个所谓的满尚书?”
“我大清要恢复江山一统,总不能真的去指望八旗新军天下无敌,这到头来还是要指望汉人的心......这肉,得从八旗的身上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