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沈家,粉墙黛瓦,飞檐翘角,十余间宅子依水而建,层层迭迭,错落有致,藏身于绿影之间,掩映在浓荫丛中,彰显出好一派富贵气息。
沈惟俊脸上带着几分凝重之色,穿过了悠长的蹊径,来到了寂静无比的后院之中,只见院内却又一出几丈大小的池子,而池子边上则盖着一间小小的亭子,显得极为秀气。
亭子无名,里面的装饰也极为普通,仅仅只有一方小小的石桌,两名老者此时正遥遥相对,坐在了石桌的两侧品茶论道,而石桌上则是摆放着一摞厚厚的账册。
沈惟俊走到亭子前,正对着亭中的左侧老者,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轻声道:“父亲,事情已经办妥了,周家和王家这两天估计就会有动作。”
亭中的左侧老者头发花白,眼睛微微睁着,只是却好似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一只手捏着茶杯,另一只手则是摇着手里的羽扇,并没有说一句话,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沈惟俊已经到来,而他对面的老者则是满头白发,亦是闭眼品茗,并不出声。
沈惟俊心里有些恼怒,只得加重了声音,忍气吞声道:“父亲,孩儿以为,此时正是联系士林的好友,听说那个四弟回来了,也士林当中也有几分名气,不如就让他来联络士林,也好为我身价出分力。”
头发花白老者依然没有说话,连喝茶的动作都没有停下来,不过白发老者却是睁开了眼睛,瞅了沈惟俊一眼。
“父亲,倘若我沈家再没有动作,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家道败落吗?”
沈惟俊再也忍耐不住了,他心里充斥着对父亲的不满,要不是这帮老不死的一直把着族里的大权,局势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哼哼,黄口孺子,也敢侈言家道如何?”
头发花白的老者似乎对沈惟俊十分不屑,他冷笑道:“先不说圣贤书你读得如何,可是光凭天下局势,你又懂得什么?”
沈惟俊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脸色带着几分痛苦,“我沈家先祖承谟公自从将家业建在了江宁以来,可谓历经风雨,才创下了如此的家业!可是如今朝廷却行釜底抽薪之策,若是父亲继续坐视,沈家——再也不是那个沈家了!”
“哈哈哈哈哈........”
还没等头发花白的老者有什么表示,他对面的白发老者却是开口大笑了一番,“别人都说你沈光烈一世英明,可如今却也让老夫看了笑话,教子至此,可谓无方矣。”
沈光烈衰老的脸庞上皱起了眉头,好半晌才低声道:“大哥,你也别说风凉话,咱们沈家现如今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将来终究要靠俊儿他们这一辈.......眼下咱们的手段已经见了效果,只要这一关过了,将来的江南沈家,依然是沈家!”
沈惟俊被白发老者如此轻视,原本心里有些作恼,可是听到父亲这么说,当下便有些吃惊,似乎很多东西是他所根本不知道的......这说明他还没有真正得到家族的认可。
“父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惟俊脸色有些难看,他希望能够得到一个解释。
沈光烈冷哼一声,“你真当以为那些士子能顶得什么用?就算一起去请愿,也不会让那位收手......皇帝如今一直都盯着咱们这几家的动静,这个时候就算士子请愿,朝廷也只会觉得是咱们下的黑手......”
“可是若不这么做......咱们沈家未来该怎么办?”沈惟俊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他现在对于家族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不太理解。
白发老人嘿嘿冷笑了一声,“怎么办?大侄子,你可知道,当老虎要吃人的时候,想要活下来,可不是让你比老虎跑得快。”
“只要前面有人给老虎吃了,就没事了。”
沈惟俊说出了答案,可是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却变得一片冰寒。
他已经彻底明白了过来,在这一次风波当中,所有人都被耍了。
恐怕五月初八的集会,会变成皇帝对士绅集团的一次大清洗,而这件事的主导者除了朝廷之外,还有他们沈家。
见沈惟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充满惶恐不安神色的时候,沈光烈终于叹了口气,“咱们沈家这一次怕是要彻底大出血了,俊儿,以后真得靠你们年轻人了!”
.......
南京城之中风云际会,暗流涌动,不少从外省过来的士子们,都已经汇聚在了南京城内,他们有的人是不满科举制度,有的人以为朝廷偏向新学,想着要向朝廷请愿,能够改变如今的现状。
然而并非全都是反对派,还有一些乃各省通过新学考中的士子们,这些人需要在南京参加一个为期半年的政务培训班,到时候便可以分到各省基层去当官,因此也一同来到南京,于老派士子们也是发生了许多矛盾。
在那些看不惯新学的士子眼里,新学是属于对儒家道统的背叛,因此人人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