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争的问题,并不是皇帝下令就能够解决的,即便是像嘉靖这种手腕过人的皇帝,在对付臣子们的时候,也会选择在臣子中间制造矛盾,来实现分化制衡。
所谓的‘阉党’从来都是文人们故意制造的污水,因为它更应该被叫做保皇党,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保障君权不被压缩,而大臣们则下意识地希望将君权限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因此也也会有意识打压保皇党。
宁渝作为开国君王,他有枪杆子在手,所以不需要内廷太监来作为帮手,光凭借自身的手段就可以将大臣们压制住,但是这并不是常态,像士林派对勋贵派的打压,就是一次尝试,而宁渝要做的不能仅仅只有制衡,还需要保障君主的超然立场。
在这一方面,日本的天皇制度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像天皇之所以能够保持那么久的传承,并不是因为天皇有多么强大,而是天皇根本没有权力,所以才会被人所容忍,才能保持足够超然的地位。
宁渝当然不会甘心去做那样的有名无实的皇帝,因此像这种自我削弱的方法,从一开始就被彻底否决,而能否找到一条新的道路,则是对现状的一种思索。
“崔卿,朕以为党争无法避免,限制党争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反倒会使得这种党争演变成为更加隐蔽化和残酷化,于国家不利。”
崔万采轻轻叹口气道:“陛下,历代君王无不思索这一难题,可是至今未得良法。”
实际上,并不是完全没有法子,只不过崔万采并没有明说。
法子也很简单,即明朝的厂卫制度和清朝的密折制度。
作为一个天子而言,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对事物有足够的分辨能力,可是因为皇帝地位太高,无法时时接触底层,也就被人天然形成了一层信息的隔绝,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消息,都是被臣子们给粉饰过一遍的,导致皇帝没办法了解真实情况。
就好比赈灾,对于皇帝来说,这件事好像很简单,无非就是出现灾情的时候,底下的大臣们呈奏灾情,然后一级一级转达到皇帝这边,然后皇帝一看不得了,得赶紧赈灾啊,然后就根据奏折呈奏的情况拨付赈灾款,然后一级一级下发,灾情缓解,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完美。
在这个过程中,皇帝能够接受到的信息很少,表面看他能够拥有很大的处置权,可是处置是否得当,是否应该这么处置,下次有没有改进的地步,这些他都不会知道,皇帝能够知道的就是底下人呈递上来的歌功颂德的文章。
可实际上,当大臣们串通在一起的时候,这件事就会变得很可怕。
因为国家非常大,每个月甚至是每天都会有人汇报灾情,有人为了贪腐,会故意夸大赈济规模,好从朝廷多拨付银两,如果朝廷每场灾情都完全听信下面的汇报,足额拨付赈灾款,就会导致国库钱财迅速流失,等到真正遇事情以后,反倒就没钱可以拨付了。
因此,当党争变得逐渐恶化的时候,皇帝就只能听到两边大臣对彼此的无底线攻击,很难分清双方谁说的对谁说的错,也没办法进行有效的处理,怎么干都是错,怎么干都是昏君。
怎么办呢?靠皇帝自己掌控的厂卫吧,靠底下忠心的大臣们的密折吧,虽然这些办法也不能彻底控制,可是好歹能够让皇帝听到一些真实的声音。
但是,这些好制度对于大臣们可不一定了,特别是那些平日里喜欢胡作非为的官员们,谁也不愿意在吃着火锅唱着歌的时候,被一封密折给告到了诏狱里面去,因此所有的大臣们,都会下意识联合起来打压厂卫,打压密折制度。
崔万采之所以不说这两个法子,并不是因为他对皇帝不忠,而是因为他不能说,尽管皇帝心里很清楚,可是一旦由他主动说出来,那么所有的官员都会视他为敌,这个首辅自然也就干不下去了。
不过恰巧的是,宁渝知道这两个法子,可是他并不会把希望单纯寄托在这个上面,因为无论是明朝还是清朝,其实都说明了问题,那就是厂卫和密折,到了后期作用就基本无效了,再难发挥出他们应该有的效果。
宁渝微微沉吟了一番,“崔卿,眼下我大楚正逢三千年未有之大变革,若是以过往常理去看待党争,只怕难以起到应有的效果,你明白吗?”
“工商大兴......臣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崔万采微微叹了口气,在面前这位皇帝的扶持下,工商大兴已经不再只是一句空话,在南京、上海、武汉乃至于其他的许多地方,都已经有许多工业开始拔地而起,而蒸汽机、织布机的运用,也几乎改变了过往的一切生产方式。
像传统的男耕女织生活,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许多无地农民都选择走进了城里,走进了工厂中开始日复一日进行劳作,虽然相比起过去要劳累许多,可是赚取的钱财也不是种地能够比拟的,甚至还有许多半大小子都进了工厂讨饭吃。
至于传统的农家土布,也开始在蒸汽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