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报。
一名穿着长衫的青年男子急匆匆地推开了大门,他沿着楼道蹬蹬蹬快速走上二楼,来到了左手的第二间办公室,门上挂着一块黑色的铭牌,写着“总编”二字。
然而还没等青年男子去敲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咔哒,汪景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戴着一副陈记行新售的金丝眼镜,整个都显得颇具文雅气质。
“景从,这么慌慌张张的干嘛?成何体统。”
汪景祺的脸上带着几分嗔怪,转身往屋子里面走去,他拿起桌面上的报纸,漫不经心道:“这一期清流报内容已经出来了,我看了下,头版是国务厅发布的环境保护法的相关立法推进工作,应该比较受关注,景从你到时候看看。”
那青年男子原来是清流报的一名记者,姓白名平远字景从,原本是汪景祺身边的助理,后来汪景祺看他精明强干,就放出去做了一名记者,每日里奔波在外面采集素材,到处打听消息。
白平远的脸上却是带着压抑不住地兴奋,他低声一字一句道:“汪总编,我刚刚从线人那里得到了消息,薛三案发的沈家织布厂已经被织户给团团围住了,这事啊,我看是越闹越大了!”
“哦?消息是否属实?”
汪景祺的手微微一颤,他连忙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扭过头来认真地望着白平远,希望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端倪来。
白平远急急地往前走了几步,声音越发急促了几分,“总编啊,我何时在这种大事上欺骗你呢?眼下只要咱们往苏州去一查便知,要是这件事被别的报刊抢先了,到时候丢的可是咱清流报的面子!”
汪景祺摸了摸脸上的胡须,微微沉吟一番,终于下定了决心,他望着白平远,低声道:“我给你放三天假,你赶紧去账上支取五百元银元,然后去苏州把这件事的里里外外都给我摸一遍,咱们得用这件事做篇大文章!”
“那这头版的位置?”白平远嘿嘿一笑,眼神中透着些许期许。
“头版内容不变,这一期的清流报按照原定计划刊印发行。”
汪景祺神色淡淡地说道,而就在白平远脸上流露出一丝低落的时候,他的脸上却扬起笑意,微笑道:“我们既然要做,自然是要做一次特刊了,到时候我会联系好方方面面,保证这次特刊能够得以发行。”
白平远顿时兴奋起来,他可是知道特刊代表的含义,在目前清流报的历史上可没有几次正儿八经的特刊,每一次特刊的出现,都代表着极为重大的事情发生。
当然,每次特刊的出现,也代表着当事记者地位将会一飞冲天,成为整个报刊业里面的明日之星,一想到这里,白平远心里便多多少少有些骚动,不过他还想再确认一番,轻声问道:“总编,这事上特刊,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小题大做?嘿嘿,这件事可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汪景祺轻轻叹口气,“赶紧去吧,眼下可是一个真正名利双收的好机会,就看你有没有吃下的本事了!”
实际上,汪景祺的的确确是一个聪明人,他从这段时间的政治风波当中,很明显嗅到了一点,那就是皇帝在对待工商的态度上,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至少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强力的支持了。
尽管受到身份的限制,汪景祺没有及时得知薛海云奏折的相关内容,但是心里也在猜测,朝廷可能会在这一段时间改变方向,至少会威逼工商业进一步让利以养民,从而和缓局势的发展,至于到底用什么样的形式去呈现,却是让人无法去预料。
至于那位圣明果断的皇帝陛下,目前似乎在这件事中一直冷眼旁观,这的确是那位的常见手法,可是联系到现状,就让汪景祺有些不寒而栗,谁知道那个陷阱到底等着谁?
一想到这里,汪景祺多多少少就有些坐不住了,他将白纸摊在面前,挥毫泼墨,转瞬间便畅快淋漓地写下了一行字。
“神踪许为苍生起,愿击香车上九霄。”
淡淡的墨香味充斥着室内,而汪景祺也搁下了毛笔,他微微舒了一口气,脸上透着些许畅快之意。
上海港口,一艘艘大海船正停靠在码头上装卸货物,几名壮汉在上面吆喝着,指挥着码头上的工人们将一个个大木箱搬下船来,黑色的箱子似乎十分沉重,即便是几名壮汉一起搬运也十分困难。
一名花白老者从船舱里走出来,却是刚刚从南洋返回的陈焕章,他缓缓走上了码头,只见码头上已经有数名青年在等待,后面似乎还有一辆马车。
“陈掌柜,一路辛苦,后面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脸上带着些许恭敬,他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想要去扶陈焕章,却被对方直接挥手推开,顿时有些不解,望向了陈焕章。
陈焕章微微摇头,轻声道:“老夫还不至于老到这个地步,赶紧备上马车送老夫回总司,对了,船上的那些东西不要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