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朝阳初升,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活泛开来。
屋顶上的烟囱里冒出袅袅炊烟,整坐小城都弥漫着浓郁的烟火气。
拾灵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慢慢走着,街边小摊上摆满了红红绿绿的小盒,凑过去看还能闻到一阵刺鼻的艳香。
折扇香囊,珠钗银镜,纤腰白面的勾栏红牌们站在两侧街边,满目含春。
耳中仿佛响起师父又在低声吟唱:“……含愁独倚闺帏,玉炉烟断香微。正是销魂时节,东风满院花飞。”
呵,她那个不正经的师父啊!
常读花间词,喜唱香闺曲,贪恋红烛帐暖,愿受人爵不恋天官。整一人间纨绔子弟,哪里有丁点仙风道骨的气质。
“哟!这位兄台,我看你面堂发黑,双目无神,近日恐有厄运缠身啊!”
咦?这不是百川先走南闯北骗吃骗喝的口头禅么?
拾灵乍然一听,备感亲切,循声望去。
街边绸缎铺前,一桌一椅一幡,一灰胡子老道,死皮赖脸拉扯着路过一布衣男,絮絮叨叨,啰嗦不休。
布衣男子手推板车,面容憨厚,神色惊惶。
“这……道长所言,可是真的?莫不是诓骗我吧?”
灰胡子老道一听有戏,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黑牙,笑的一双鼠眼眯成了两条缝。
拉着布衣男子在摊位前坐下,灰胡子老道收起笑脸,一脸严肃:“老道我走南闯北几十年,死于我剑下的妖怪不计其数,骗你做甚?今日缘该你遇上我,这是祖师爷赐予的无上福缘,一般人没有的,你放心,即被我发现了,我断然不会放任不管。”
说着,便见他神神叨叨哼哼了几句,伸手摸进桌侧挂着的一个布满油污,泥点斑斑已辨不出颜色的布袋里。
掏了半天,终于掏出张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黄符来。
拾灵好奇心大起,于是凑过去看,看一眼那布衣男子,呵!心想这老道有几下子,煞气灌体,能不面堂发黑吗?
再一看那老道,果然是江湖骗子。
这也算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老道拿着黄符,在布衣男面前抖了抖,神神秘秘的说道:“呐,看到没?神符!这可是千葉门掌老玄纯君亲手所绘,玄纯君,知道吧!比宝莲寺的灵验多啦!呐,既你我有缘,那便权当做个朋友,五十文一張给你了。”
布衣男生性纯厚,被这老道一阵瞎说给唬住了,犹犹豫豫的拿出钱袋,有些羞涩道:“这个……不满道长,我全身上下,只有不到二十文……”
“没关系!”老道伸手就要去抓钱袋:“你我今日有缘,权当做个朋友,二十文便二十……喂喂喂,你谁啊你,干什么抢我客人!”
拾灵将布衣男子扯到一旁,伸手迅速拍了拍他肩上和背上的几处穴位,瞬时便有隐隐的黑气从各穴位中溢出,消隐不见。
似这种普通人,精元不足,经脉不通,纵使被煞气灌体,也灌不进多少。
就像一条被泥土堵塞的水管,再怎么往里灌水,也不过是灌进了九牛一毛,除了损耗生人精元气血外,并无什么用处。
然而,虽然少,却是积少成多。
这城中百姓不知凡几,若是人人都被这么灌一灌,那可不得了。
此事又发生在千葉门地界,不得不让拾灵怀疑。
那老道瞪着拾灵,气的吹胡子瞪眼,看她模样虽然俊秀周正,但一未穿宗服,二未佩宝剑,定然不是仙门子弟,于是便把胸挺了挺,胆气又大了些。
伸出手指着拾灵,边抖边叫:“你这丫头,你可知,我是谁?”
拾灵奇道:“你是谁?”
老道脸一扬,胡子一翘:“哼,在下乃玄纯君座下弟子,曾在金陵跟随玄纯君学丹符之术,在这青山城一带,谁人不知我‘一笔镇青山’的名号!”
哟呵!厉害厉害。
拾灵由衷的慨叹,还附和的拍了拍掌:“不愧是玄纯君的弟子,净得真传!厉害,厉害!”
老道不屑的看她一眼,一把推开她,拉过那布衣男子,满脸含笑道:“朋友,如何?二十文一張的神符,只要二十文!就能镇妖驱邪保家安宁,朋友,拿一張?”
拾灵挡在布衣男子面前,笑骂道:“不过是一張普通的黄符,净在这乱吹,你这老道,也不怕祖师爷怪罪。”
说着,一把抢过那張黄符,塞给那男子道:“拿去拿去,不用钱,我送你了,拿回去贴大门口,保管家宅平安。”
“诶,你这丫头,恁的多管闲事?”老道脸色沉了沉,原本就黝黑的面皮更阴沉了。
跑江湖不容易,从测字到摸骨到看相,连给人迁坟的事他都干过,这么些年,他骗点钱容易吗?容易吗?
祖师爷食天官之禄,受万世功德,若是知道了他的难处,还能不体谅他吗?能跟他计较这区区二十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