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阿发拎着食盒来敲康钧儒的房门了,康钧儒打开房门,阿发认识康钧儒,是如意轩的常客,便殷勤地叫了声康老板,随后把食盒放在桌上,将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了六样小菜,一一放在桌上。
康钧儒将五块大洋交给阿发,阿发一见,连声称谢,这位康老板真是出手大方,给了他差不多一半的钱当小费。
阿发走了之后,康钧儒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女儿红,他知道梁叔是绍兴人,最喜欢喝黄酒了。
“梁叔,麟儿,来,我为你们接风洗尘。”康钧儒给梁叔斟上满满一碗黄酒:梁叔,你尝尝这个女儿红,是不是还是你绍兴老家那个味?”
梁叔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这是鉴湖章家的酒坊出的女儿红。”
“梁叔,你这嘴真毒,一尝味道就知道是哪家酒坊出的了。”康钧儒笑盈盈地给梁叔把酒倒满。
“很多年没喝到鉴湖章家的女儿红了。”梁叔感叹自己自从跟随康钧儒之后,便远离故乡近二十载了。
“那你走之前,我帮你准备个十坛女儿红,让火车托运走。你到广州之后,就雇个车拉回去便是了。”
“太多了,太多了,少爷,我都已经快六十的人了,喝不了这么多。”梁叔笑着摆摆手。
“慢慢喝,慢慢喝。”康钧儒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想想梁叔上无父母,下无子女,从未娶妻,大半辈子跟他在一块儿颠沛流离,担惊受怕,只有这一点嗜好,他说什么也要满足老人。
康钧儒也给云麟斟上半碗黄酒:“麟儿啊,你已经快成人了,男人嘛,喝酒应酬是免不了的,你从现在起,也要学着喝点酒。”
云麟听康钧儒这么一说,点点头,也不拒绝,他端起碗,站起身来,恭敬地望着康钧儒:“爸,这杯酒我敬你,祝你身体康泰,万事如意。”
说完,云麟喝了一口,虽说是黄酒,温和醇厚,但多少带有一些苦涩和辛辣,云麟吐了吐舌头,脸一红,继续喝了一口,随即又喝了一大口,咽下后,把半碗酒全喝完了。
“麟儿,慢点喝,慢点喝。”康钧儒见云麟第一次喝酒,就一饮而尽,觉得他确实有一种男子汉的豪气。
“来来来,快吃点菜,垫一垫肚子,否则马上就要醉了。”梁叔连忙夹了几块牛肉放入云麟的碗里。
康钧儒慈爱地望着云麟,不停地往云麟的碗里夹菜。
车马劳顿,加上喝酒喝猛了,云麟吃完晚饭后没多久就显出困意,康钧儒便安排云麟在小房间里睡下。
康钧儒与梁叔两人又谈了些体己话,了解了一些广州地下斗争的情况之后,也各自睡下了。
睡至半夜,康钧儒忽然听闻云麟的尖叫声,连忙冲进小房间,只见云麟闭着眼睛,浑身颤抖着,大汗淋漓地大声喊叫着。
“麟儿,醒醒,醒醒,是不是做恶梦了?”康钧儒拍打着,摇晃着云麟,想要把他给弄醒。
云麟睁开双眼,望了望四周,看见康钧儒和梁叔都站在自己床前,他惊魂未定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怎么啦,麟儿,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我……我又梦见我爹和我娘了,他们浑身是血,浑身是血。”云麟双唇颤抖着,泪水夺眶而出。
康钧儒一把将云麟搂在怀里,云麟的背心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康钧儒拍打着他的后背:“别怕,麟儿,别怕,有爸在,什么坎儿都能跨过去,一定能跨过去。”
康钧儒给云麟换了件干净的背心,随后轻轻地拍打着云麟的后背,直到云麟睡着,呼吸均匀了才起身离开。
康钧儒和梁叔二人轻轻地走出小房间,把房门关上。
“少爷,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去培英学校接云麟时,老师就跟我说了,这几个月里云麟常常夜里做恶梦,发出尖叫声,影响其他学生的休息。老师建议我们带云麟去看看病。”梁叔忧心忡忡地把老师的话转达给了康钧儒。
“麟儿是受了刺激,短短的几个月之内,他就亲手掩埋了自己的双亲,目睹父母的惨状,况且他是一个敏感内敛而又成熟懂事的孩子,这种锥心刺骨的伤痛对于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来说,是很难承受的,他稚嫩的内心受到如此重创,有这种反应也属正常。爱之深则痛之切。生身父母岂是这么容易淡忘的?”
“那该怎么办?”
“最主要是让麟儿开朗起来,这次我发现麟儿身上没有了以前那种精气神,也不像以前那么活泼好动,伶牙俐齿了,性情有些沉闷,不爱说话,刚才我们吃饭时,我们在谈天说地,他在一旁也不答腔,这要是搁以前,他可是最能说会道的,像他父亲一样,引经据典,口若悬河。”
“确实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梁叔叹了口气:“唉,多好的一个孩子,都是被这个世道,这些禽兽害的。”
“我明天就带云麟去广慈医院的精神科看一看,随后带他去大世界散散心。这段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