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重光这顿酒席,赵义和符尘修明显食不知味,过不多久联袂告辞,风沙倒是吃出点滋味,吃到很晚方才返回。
一直隐于暗处的对头终于由暗转明,他总算知道了敌人是谁,可以防备、可以针对。
认准你的敌人。说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困难。
所谓鼠目寸光,人也一样。
人很容易被眼前的情感蒙蔽双眼,被眼前的仇恨冲昏脑袋,难以看到视线之外的事情,更难以想到视线之外的事态。
好像视野之外皆被一层迷雾笼罩一般。佛家称为认知障,道家叫做囿于物,老头子教说遍物不博者是非不明。
比如柳艳和孟凡。因为花娘子被捉,两人闹着去找赵大公子救人、算账。
这位赵大公子的脑袋明显差根筋,受人撺掇做了敌对的事,但只能算个傻子,绝对算不上敌人。
风沙在心里记了一笔黑账,仅此而已,绝不会像一只被敲疼的膝盖,应激踢出去,再是想踢也会忍着不踢。
如果以现在的视野看之前。
在别人已经设计好的地方,任何针对赵大公子的行为将会立刻导致他与赵重光反目。
两方一旦斗起来,无论谁胜谁败,赵义和符尘修连一根毫毛都不会有伤,依然隐身于迷雾之中。
就算他侥幸赢了,人家大不了再撺掇一个有背景的傻子,多大点事啊!
根源不除,没完没了。
现在多好,一把掐住了赵义和符尘修,两人为了自己着想,绝不敢再乱做动作。
他及身边人都会安全很多,起码在宋州安全了,避免了很多潜在的麻烦和危险。
当然,柳艳和孟凡肯定看不到这么深远,尽管花娘子安然无恙,在两人的眼里,他恐怕是个极度冷酷无情的家伙。
风沙没工夫想这些,他已经开始考虑另外一个问题:如果以将来的视野看现在,是否还有人隐身于赵义和符尘修的背后,遥相操纵呢?
第二天大早,花娘子拽着孟凡前来道谢,还没说两句话,柳艳也来了,说是道歉。
风沙很高兴,毕竟柳艳和花娘子暗中保护了他一路,既有功劳也有苦劳,他是念情的,不愿让人误会他无情。
柳艳的道歉明显没什么诚意,话风一转道:“此来也是特意向风少告别,我必须尽速赶到汴州,怕是不能再与你同行了。”
孟凡与花娘子脸色皆变,孟凡急道:“怎么突然要走?”
柳艳笑道:“放心,我可以独自上路,不会跟你抢花娘子的。”
花娘子面露迟疑之色,把孟凡拽到一边,小声道:“到底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收到风声,符家要找你的麻烦?我,我跟你一起走。”
柳艳杀符昭信是风沙故意推动,她不仅参与而且配合,难免心生愧疚。
柳艳拉起花娘子的手,笑道:“确有些避风头的意思,不过并非主因。你别忘了,我这一路最重要的任务是护送连山诀,现在是时候该让连山诀现身了。”
风沙心知肯定是何观察使传达了隐谷的意思,轻声道:“这么说,连山诀现身的时间和交接的人物已经确定?”
连山诀的目的地一开始就是汴州,仅是时间和接手的人物没定,隐谷内部可能早就定下,当然不会提前告诉他。
柳艳肯定也不知道,她甚至此行的目的地是汴州都不知情,得到的任务仅是护送连山诀,顺路跟随保护他而已。
柳艳犹豫少许,道:“交接定在端午之前,我必须提前至少半月到一月抵达汴州,然后放出消息。至于交接的人是谁,估计很快江湖上就会有风声传扬。”
她已经知道由谁来接手连山诀,一旦告知是谁,交接的具体位置很容易被人猜到,为了保密还是决定隐瞒不说。
毕竟交接其实有两次,一次是属于私下的秘密交接,一次是做给江湖看的公开表演。她当然要瞒下真正的交接。
风沙沉默一阵,点头道:“这么算,时间的确很紧。”
恐怕这个命令压在何观察使手里有些日子了,一直没跟柳艳说,无非是想借助柳艳的特殊身份为自己谋求一些助力。
符昭信之死和晋国长公主受胁一事,恐怕令何观察使绷不住了,开始觉得留下柳艳弊大于利,于是送瘟神一样赶紧把人送走。
“始终没能查出佛门密谈什么,不免有些遗憾。”
柳艳正色道:“如果这个密谈真是针对连山诀,我这一路恐怕平静不了,再跟随风少一来时间不够,二来也会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花娘子急道:“艳姐,那我更要跟着你了,路上有些琐碎的事情,还是我出面更加方便一些。”
柳艳需得矜持仙子的身份,没有她当从旁协助,柳仙子看似高来高去,其实根本站不稳当,会有很多麻烦。
毕竟仙子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更需要在地的帮助,黑白两道都需要。比如被个小流氓调戏了怎么办?被官差勒索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