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看似很好笑的贫编策,令文德殿内一时间静可听落针之音。
王卜最心慌。平边策出自他之手,明面上是北周推行之国策,暗地里牵扯着一个天大的布局。
无论明局暗局,都将给他,给司星宗带来不可估量的利益。
反过来说,如果破局,他和司星宗的损失也将会不可估量。
这本贫编策的斑斑注解,将明局下的暗局剖析得一览无遗。
王卜感觉自己仿佛赤身露体地站在寒风凛冽的冰天雪地之中,并且正被人以放肆的目光,恣意地打量,连最隐秘之处都被人家尽收眼底,甚至肆意地点评。
羞窘之极便是愤怒之极。
王卜强行按住想从柴兴的手中夺过贫编策并彻底撕毁的冲动,握拳怒道:“他什么意思?要坏大事!!”
柴兴轻轻地合拢贫编策,平静地转视赵仪。
赵仪沉声道:“还请王学士稍安勿躁。如果风沙的目的仅是想坏事,这本贫编策交给谁不行?偷偷地交,谁也不知道多好?干嘛交给我,并请我转交陛下?”
柴兴微微一笑,回案后御座,潇洒地掸袍入座端坐,饶有兴味地把玩着贫编策,尤其关注落款的“风沙”二字。
王卜的脑海中咔嚓地打过一道明快的闪电,本来阵青阵白的脸色迅速和缓下来,向柴兴行礼道:“臣一时激动,君前失仪,还望陛下开恩恕罪。”
柴兴缓缓地道:“爱卿失态,也是担忧国是,何罪之有?当务之急,如何看待风沙送来这本贫编策,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该如何应对。”
赵仪默不吭声,神情异常的沉稳,甚至算得上老神在在。显然心中自有计较,仅是不想首先出头,反正有比他更着急的人。
王卜稍一沉吟,迫不及待地道:“或许他想分上一杯羹?”
正所谓见者有份,你不分人家好处,如何让人家闭嘴?
如果人家不闭上嘴,那就一拍两散。
一旦一拍两散,王卜的损失太大,情势逼得他只能往好处想,更想把风沙拉入伙。
柴兴颌首道:“确实有这种可能。”转问赵仪:“你跟风沙相熟,这次也是借你之手代为转交。你觉得王爱卿是否言中?”
“风沙的心思一向很难琢磨,仅有一点或许可以肯定。”
赵仪沉吟道:“既然他向陛下献策,那么短时间之内,并不虞外泄。好比绑票,什么时候都有可能撕票,唯独开价之前不太可能。”
柴兴想了想,赞同道:“有道理。”
王卜也觉得有道理,心思活泛起来:“事实证明,风沙的确有翻云覆雨的能耐,得他相助,陛下如虎添翼。他主动献上此策,似乎确实有投石问路的意思。”
柴兴拿手轻轻地掂量着贫编策,神情莫名,语气同样莫明。
“不管他是投石问路,还是投石砸人,反正他把这块石头丢过来,无异于砲碾丹砂,居然将朕一军,愣是把围棋下成了象棋。”
赵仪和王卜相视一眼,不禁颇有同感,觉得柴兴的比喻当真形象。
柴兴冲赵仪道:“你跟他从江陵斗到江宁,斗来汴州还不消停,每次都吃亏。朕不应该多次嘲笑你,遇上这种不讲武德的家伙,吃亏才正常,不吃亏不正常。”
赵仪满脸苦笑。
柴兴道:“将军之后肯定抽子,事关大局,朕赔不起,那就非得应将不可。难道随他想抽士抽士,想抽车抽车,想抽什么就抽什么?”
赵仪和王卜都听懂了柴兴话中的含义。
“士”和“车”分明是指侍卫司和武德司。
柴兴显然认为,接下来风沙将会“将军抽车”或者“将军抽士”,以攻代守,化解彤管和赵夫人的两处危局。
那么,风沙之前布设的两条大龙又活了过来,侍卫司和武德司将重新形成双龙夺珠的格局。
于是,象棋又被硬生生地下回了围棋,足以把柴兴继续架在火上烤。
柴兴淡淡地道:“两位爱卿一向智计过人,难道皆无主意?”
王卜低头思索,沉默不语。
赵仪谨慎地道:“以臣观风沙之为人,他绝不会为了做什么而做什么,所行所为往往环环相扣,所以臣认为他此举既像是投石问路,也像是某种铺垫。”
柴兴抬眉道:“说清楚,铺垫什么?”
赵仪再度苦笑:“臣要是能够猜到他的心思,遇上他就不会每每吃亏了。”
柴兴思索半晌,冲王卜道:“拟旨,先皇第三女乐安公主追册莒国长公主,先皇第五女永宁公主追册梁国长公主。”
赵仪若有所思,王卜则愣。
乐安公主被汉皇所害,真的死了。
永宁公主则不然,世人以为早夭,其实没有。
北周的永宁公主即隐谷的青娥仙子。
对于郭青娥的身份,百家高层大多清楚。
情况有些类似于从小送到四灵少主身边的李佳音,郭青娥也是自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