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随便寻了个人少的看棚落座。
薛伊奴难掩忐忑之色,那对美眸不时往东教坊大门方向飘望。
风沙认为她心机重正在于此。
这个小妞既然敢不留余地的反击元如道,直至撕破脸,绝不会没有想过后果,现在这副坐立难安的样子,十成十是装出来搏可怜的。
风沙能够想到的事情,赵仪不可能想不到,偏偏好似真的信了,一个劲的温言安慰,倒似个情根深种的傻小子。
如果不知道薛伊奴的身份,风沙还真想不明白赵仪这小子到底唱得哪一出,现在则洞若观火。
薛伊奴显然就是那种自以为聪明的人,其实这种人最容易受骗,且是一旦被骗,打死不疑。因为她会坚信自己绝对不会被骗,承认被骗等于否定自己。
否定别人容易,否定自己太难。
这时,一位少女在棚外往里探头探脑。
薛伊奴忙起身道:“是冰冰,她是我的朋友。”
风沙微不可查地点点头,流火让开路。
冰冰拉着薛伊奴到旁边窃窃私语,而后又匆匆地走了。
薛伊奴慌张地道:“元色长果然告了我一状,听说都色长已经去找判官了。”
色长管一“色”,都色长管色长,都色长之上是判官,判官之上是教坊司副使,再上为正使。其组织架构与侍卫司和武德司类同,仅是官职名称有所不同。
教坊司正使大半时间呆在宫中,分管东西教坊的两名副使乃是教坊司实际上的掌权人。
负责奖惩的判官则是教坊司各色人等最畏惧之人。积威深重,又事到临头,不由得薛伊奴不慌。
赵仪安慰道:“没事没事,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
“曾经有个姐妹仗着朝廷大员的宠爱恶了判官,结果被全身抹蜜扔到花丛里喂蚁虫……”
薛伊奴双手紧紧攥着赵仪的袖口,呢喃道:“人家找了两次之后没了下文。她苦苦熬了一年,最后死不瞑目……”
赵仪许诺道:“有我在,不会的。”
风沙隐约感觉到薛伊奴恐惧的神情之中似乎压抑着某种亟待宣泄的疯狂情绪。究竟是何种疯狂,因何而疯狂,那就不知道了。
赵仪的态度更加反常。这小子是个胆大包天的主,更是个狠角色,如果真的在意薛伊奴的感受,不会仅是干巴巴地安慰。
风沙开始觉得哪里不对劲,默默地回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事情,尤其是之前未曾留意的细节,不分巨细地在脑海中快速地过了一遍。
忽然觉得赵仪找他来这里,绝不仅是代表柴兴和他谈判,恐怕另有深意。
这些事在哪儿谈不行,为什么非要大老远地跑来外城的东西教坊?之前赵仪看似给出了合情合理的理由:南唐欲在这里搞事安排教司坊出人参宴。
现在回想,这两个理由并不是非要来东西教坊谈论的必须理由,难道别的地方就不能谈吗?更像是以这两个理由来掩盖其他的目的。
最可疑之处:赵仪明明人在北门,偏偏把请柬之地定在东门,特意让元如道接他过去。这不是脱了裤子放屁吗?
虽然无法证明元如道方才的行为是赵仪一手安排,但是能够说明赵仪的确对元如道有着不好的企图,并且意图借他之手实施。
赵仪似乎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他当枪戳人呢!也只有他才戳得动教坊司。赵仪则顺手把薛伊奴这朵花牢牢地摘到手里。当然不是为了女人,深谋远虑在北汉。
薛伊奴这个女人同样不简单,似乎想利用赵仪达成某种目的,比如复仇。可能是针对元如道,也可能元如道仅是个开胃小菜。
赵仪不仅顺水推舟,还来了一招移花接木。
如果这一切猜测无误的话,赵仪肯定会千方百计地迫使他和教坊司发生正面冲突。
一念至此,风沙试探道:“现在毕竟在人家的地盘上,真要迫在眉睫,恐怕远水救不了近火,我看咱们还是先行离开为妙。”
赵仪轻咳一声,凑近道:“还在等信呢!”
风沙笑道:“收到回信之前,我保证不节外生枝,这样总行吧?”
赵仪正色道:“我看还是再等等罢现在正是建立互信的关键时刻,稍有点差池,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
风沙赞同道:“有道理。我仅是担心如果待会儿人家打到面前,你双拳难敌四手。”
赵仪淡淡地道:“谁要是敢这么不长眼,那不仅坏了大事,也恶了你风少。”
风沙有些明白了,不仅他被赵仪这小子当枪扎人,连柴兴也没能幸免。
赵仪转目凝视风沙,叹气道:“风少是个明白人,话到这里,咱们心照不宣。”
他已经很高估风沙,风沙的敏锐还是超出他的预计。
自认为天衣无缝的安排,仅是露出些许蛛丝马迹,风沙居然能够顺藤摸瓜,理清思路,赵仪心中既佩服又戒惧。
看来没有十全的把握,万不可与此人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