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山寺后院,净瓶井侧,假山之前。
净水素斋尽皆撤下,换上南北佳肴,冷暖佳酿。
杨菲坐在夏冬的身边,坐姿僵硬,神情局促。
作为杨家的嫡女,她打小便是宴会的中心,众星捧月的小公主。
她不必对人巴结敬酒,甚至不必说话,只用安静的坐着,吃就行了,看就够了。
从来都是别人讨好她,她还是头一次需要讨好别人,还是一个男人。
她只能搜肠刮肚地回忆人家奉承她的样子,然后努力地模仿。
“风,风少,你喝酒……”
虽然仅是简单地敬酒,杨菲模仿的十分笨拙,使劲压着满腹的委屈,勉强举杯。
她没想到母亲派人急急叫她出城,居然是让她陪酒,还拼命使眼色,让她敬酒。
夏冬捏起酒杯,刚要说话,初云冲杨菲不悦道:“你敬个酒离那么远干什么?”
杨菲很不高兴,把酒杯重重地搁下:“我敬我的酒,关你什么事?”
母亲再三叮嘱,要她收敛大小姐脾气,要温柔、要淑女、要乖顺。
可是她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实在忍不住脾气。
“菲儿,不得无礼。”
杨魏氏训斥一声,转脸挤出笑脸,举杯去到初云席前,跪下敬道:“小女年幼无知,赵姑娘切莫责怪,妾身代她赔礼,甘愿受罚。”
言罢,直直挺身,高高仰脸,轻轻启唇,长长吐舌,把满酒的酒杯顶在舌尖上。
酒杯置顶,酒液微荡。
她正对着初云,所以向夏冬和旁边的杨菲展示自己侧面的样子。
这种姿态,侧面比正面看起来更加诱人。
杨菲目瞪口呆。
曾经有个不认识她的贵妇与她发生言语冲撞,恰好遇上三叔,三叔便以这招“小荷才露尖尖角”惩戒此女,还说此法最能辨明唇舌功夫什么的。
虽然她不懂什么意思,好歹知道三叔嘴里一向没什么正经话。
同样看呆的还有夏冬,她实在无法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马玉怜和初云相视一眼,皆感无语。
她俩可不是未经人事的夏冬和杨菲,知道杨魏氏摆出的样子何止是不要脸,简直下贱,对男人来说又非常诱惑。最关键,居然当着自己亲生女儿的面。
杨魏氏当然有自己的盘算。
怪她把女儿保护的太好,就是一个没受过任何委屈的大小姐。
肯定做不来献媚逢迎之事,更别主动提献身。
真要强迫,说不定适得其反,把风少给恶了。
所以她要用自己来击碎女儿的自尊,同时也是一种表率和示范。
另外,还是在暗示,她可以多么没底线。
这种暗示,夏冬和杨菲显然无法理解。
倒是初云和马玉怜一转念就想明白了。
只要夏冬扮成的风少稍微有所表示,杨魏氏能拉着女儿一起进房。
两女各自暗啐一口。
初云见多识广,还绷得住。
马玉怜好生脸红,心里把杨魏氏骂个彻底,总之离不开一个“贱”字。
这时,荷姑从旁边转来,见当下情形,不禁一愣,赶紧站在席侧垂首,又忍不住拿余光偷瞄,心里浮出难以言表的快意感。
暗道你不是很骄傲吗!一向高高在上,视人为猪狗,随意羞辱鞭挞,还总说我下贱?看你这下贱的样子,跟我有什么两样?
初云看有人来了,顺水推舟道:“杨夫人起来吧!我不怪令爱了。”
杨魏氏从舌尖上取下酒杯,一饮而尽,又向初云亮了亮杯底,轻轻抹着唇角,娇笑道:“赵姑娘大度归大度,菲儿还是要赔罪的。”言罢,转目杨菲,瞪了一眼。
杨菲尚未从难以置信的震惊中完全清醒,呆板地冲初云举杯,生硬地道:“是我失礼了,赵姨莫怪。”
杨魏氏很不满意,但也知自家女儿能够对人道歉,已经相当难得,现在也不是耳提面命的好时候。
女人嘛!只要迈过那个坎,什么都好说了。
荷姑凑准机会,碎步小跑到杨魏氏身边附耳,将新得一绝色的事说了,也亲眼确认确实是处子,还说此女正在汤浴,问是把人带过来陪酒,还是让风少过去?
杨魏氏喜出望外。她找女儿过来,也是实在没辙了,不得不赶鸭子上架。
无非是担心女儿脾性不好,讨好不成反恶了人家,把事关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给坏了。抛开这点,其实她很乐见女儿跟风少成其好事。
毕竟这位可是正儿八经的四灵高层,哪怕女儿给人家做个外室都大赚不亏。
现在有人顶上一下,她正好给女儿剖析厉害,让其明白讨好风少的重要性。
于是她起身去跟马玉怜咬耳朵,言说酒足饭饱,天气又冷,要不让风少去泡泡汤浴,散散酒气?更是直言不讳地表示,正有一位黄花闺女正在美人出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