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舒氏母女相拥痛哭,小竹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
又恨又怕,仓皇且无助,她此生从来没有如此绝望过。
当初逃离岳州的时候也只是仓皇,仓皇到顾不上绝望。
如今,绝望的脸庞,已经苍白到毫无一丝血色。
失神的童眸,投注漆黑的屋梁,不见一丝明亮。
深沉无尽的绝望之中,倒是还有那么一缕几不可见的细微曙光。
像是略微破损的顶瓦露光。
勉强照亮了一张脸庞,疏冷温雅,说话带笑,不算英俊,还算耐看。
仔细看上几眼,居然是风沙,正冲着她微笑。
“以后有我保护你,保证不再让你受到伤害。”
小竹使劲揉了揉眼睛,人不见了,光也没了。
使劲咬住下唇,抱膝埋首。
她现在只能相信他,也只能期盼他没有骗她。
“我和七娘尽量帮你拖着,能拖几日是几日。”
梅华摸索过来:“你也不要太烈了,终究是扛不住的,早些忍了,起码少受些折磨。我和七娘都是这么过来的,就当成一颗颗大头菘,久了就习惯了,就不怕了。”
说到后面,还露出个笑容,尽管笑容之中带着苦涩,疼惜的眼神却令人返甘。
小竹抬起头,看着她发呆,一直流不出来的眼泪一下子热滚滚地涌出了眼眶。
五姐因为是姨娘生的庶女,性子一向泼辣,这是吃了多少苦才会说出这番话?
“反正别傻傻学我,苦也吃了,罪也受了,尊严没了,最后才想通。”
梅华手忙脚乱地给小竹抹泪,笑道:“你记住,你越是顾着尊严,那些个畜牲就越是变着花样折辱你,你真要是看开了,他们也就腻味了,不来烦你了。”
小竹伸手胡乱抹了抹泪,摇头道:“我再等一个人,他若不来救我,我就……”
“别想着死,只要活着就还有指望,死了什么都没了。”
梅华打断道:“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在人牙子手里的时候见识过,他们有得是法子打消你求死的念头,让你生不如死,怕到不敢死。”
舒氏忽然尖叫道:“你不能死,你死了我们会连坐……”
正在帮舒氏打理伤口的兰华哎呀道:“娘,你别说了。”
舒氏嚷道:“怎么不说?难道还要等她寻短见,害我们母女遭殃吗?”
梅华和兰华还要再说,小竹截话道:“舒姨娘安心,我不会自戕的。”
转向梅华和兰华道:“舒姨娘担心你们,容儿也担心。”
两女皆叹口气,不吭声了。
小竹问道:“你们知道长姐如今在哪里嘛?”
去暖香阁找两位姐妹的时候,她就想问了。
可惜当时才说上两句话,蒲琮就带人闯进暖香阁了。
梅华和兰华相视一眼。
梅华小声道:“听人说,长姐和三姨娘、四姨娘在潘府为奴。”
兰华接话道:“其他几房女卷多在朗州,好些个已经被人买走了,有被卖去江陵的,也有卖去江城的,具体是谁,现在人在哪里,那就不知道了。”
人在暖香阁自然是要陪客的,这些都是听客人说的,有的主动说,有的靠打听。
潘家在朗州家大业大,潘叔三是长房嫡子,上有老辈,还有几房兄弟。
全族女卷,不分老幼,加起来近百人。能得到消息的,也就这么多了。
这一提到朗州老家,姐妹三人自不免谈及过往,忍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咣当一响,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一个嬷嬷带着几个婢女火急火燎闯了进来。
梅华赶紧把小竹挡在身后,叫道:“我去。”
那嬷嬷硬生生地挤出个笑脸:“都去都去。”
“她才刚来,连夜都没过,就算暖香阁也有三日梳栊的规矩,堂堂少刺史府,难道还没有暖香阁有规矩!也没听过头次就一起的。”
兰华嘴皮子利索,噼里啪啦吵嚷道:“嬷嬷你也是女人,真能忍心见我家小妹的身子就这么稀里湖涂的没了?连个念想都留不下?”
那嬷嬷笑得像哭,几次想打断,硬是插不上话,好不容易等兰华说话,抢话道:“姑娘误会了,误会了,外面来了个煞,呸来了位大爷,正要接姑娘们回家呢!”
舒氏母女无不发愣。
大爷接姑娘们回家?
这话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什么情况?
小竹眼睛一下子流光溢彩,人也一下跳了起来,冲去抓住嬷嬷的双臂,欢叫道:“是他吗?是他吗?他果然来救我了!”
眼睛转去看房门,指望看见风沙。
江离离立于门外,脸若寒霜,斜着把寒芒闪闪的长剑,刃上沾血,剑尖滴血。
她倒没杀人,只是不见点血,恐怕震慑不住这些个磨磨蹭蹭,似乎别有用心的惫赖贱婢,更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