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嘀嘀咕咕地说着,方言眨了眨眼,对李二既要脸面又要实利的做法暗自腹诽一番,到了最后,实在忍不住踹了金石一脚,眼见这家伙惨嚎一声,夹着屁股跑掉,这才畅快许多。
转悠到了正聚精会神记录的王文轩身旁,低头一看,密密麻麻的竟有二三十家之多,不禁有些蛋疼。敢情这些人是把这两千贯当投名状来了……
不过当看到第十九排赫然写着“岑府”时,方言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古话说王八到鳖向来是很准的,方言还没来得及问,那边便晃悠过来一人。
“方山伯,昨夜是某有错在先,这便给伯爷陪个罪。”
岑文昭脸上挂着不自然的笑,瞧起来颇像被迫接客的清倌人。
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明明是自己找事在先,结果被欺负的人反而主动赔罪。感觉在纨绔的道路上跨越一大步的方言忽然觉得牙根有些凉,不过该表示的还是要表示一下。
“岑家哥哥哪里话,昨夜本伯喝醉了酒,实在是心里有愧。”
你喝醉了酒?难道老子喝的假酒不成?
岑文昭强自控制着脸上的抽搐,咧出个难看的笑容:“哈,素闻伯爷酒量甚大,更在烟波楼一鸣惊人,改日哥哥做东,一醉方休可好?”
“那便说定了。”
王家村熙熙攘攘的当口,长安城外某处田庄。
这里聚集的人丝毫不比王家村要少,李二身着常服,负手立于田间小道上,颇有些英姿飒爽。
重臣如长孙无忌,萧禹,魏征,房玄龄,杜如晦等人随行,对面前摆放着的一台筒车指指点点,均是面露期待。数百步外,宫中侍卫远远地按剑值守。
“陛下请移驾岸边,以观筒车之效。”
农田中有一道蜿蜒小路直通河边,两侧枯黄的草叶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与田地里干枯的禾叶似是交相辉映。
这条小道虽不甚长,但衮衮诸公的心情却是沉重异常。旱灾与蝗灾必然到来一事已经成了定论,尤其是在玄武门事变后,尤其敏感。
早有些不怕死的清流御史在朝堂上上蹿下跳,引经据典,逼迫李二下罪己诏以安民心,搞得李二不胜其烦,却又无可奈何。而筒车的成功打造,无疑给朝野上下打了一针镇定剂。
长安城外河道颇多,但由于冬日雨雪甚少,此时已近干枯的河道也不在少数。
“启禀陛下,此河道乃沣河分支,源自终南山,此时水位还不及去岁初夏一半。”
李二默然无语,少府监丞忙招呼了工匠将筒车小心翼翼地抬于水中。位置是早已选定好的,自从被李二敲打以后,少府监上下一心,全军用命,甚为称职。
自小与李二一起长大的长孙无忌有心劝慰,笑道:“陛下,臣虽不擅长此道,但观之外形,再析之构造,可知此筒车定是极为有效的。”
“是极,老臣年少时于老家耕读,曾与族兄一道驾驭翻车。彼时那翻车沉重巨大,构造繁杂,非数人之力不能转动,汲水却甚难。此筒车若能借住水流之力便可转动,那方山伯必然为世人所敬仰。”
河边风大,杜如晦吸了些凉风,有些咳嗽,却仍兴致勃勃地盯着筒车。
两位重臣的劝慰总算是让李二的眉头稍稍宽松了些,趁着工匠们忙活的功夫,李二笑道:“昨日在方山伯府发生了一桩趣事,不知诸位爱卿可有耳闻。”
长孙无忌闹了个大红脸,忙道:“陛下,臣家中虽薄有资产,但冲儿所说的五万贯,却自是拿不出的……”
“小子无知,臣家中也是拿不出四万贯的……”
“臣就算当尽家产,也凑不齐三万贯……”
“……”
李二似笑非笑地瞅着一众臣工红着脸拼命解释,差点就赌咒发誓了。
唯有房玄龄和魏征老神在在,目不斜视。
房玄龄长子房遗直年岁较长孙冲等人颇多,自然是玩耍不到一起。而次子遗爱与三子遗则昨日乖乖待在府中练字,也没有参与其中。
魏征则是家中清贫,连伺候的老仆也只有一人,长子魏叔玉又是个不喜热闹的,与长孙冲等人也玩不到一起。甚至于听说了方言的陶朱公手段后,却也没有派人去王家村。也幸得李二知晓魏征清名,因此也没有心生嫌隙。
“原来昨日竟发生了如此多事情,朕却是不知道。”
说着不知道,但李二脸上不明意味的笑容是怎么回事?直到众臣皆面露苦色,李二这才大笑道:“朕又不是昏君,怎会无端攫取臣下钱财?只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诸位爱卿定要牢记于心。”
诸臣凛然,齐声喝道:“喏!”
李二点了点头,目光投向河中,片刻之后,忽地问道:“方言那小子口中的百倍之利,可是当真能做到?”
诸臣踟蹰着不敢作答。
此事早已超出了诸人的认知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