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的冬天气候相当恶劣。
冰天雪地的北欧就不说啥了。
那里虽然冷点儿,但至少还算干燥,不是最难过的。
西欧和南欧的很多地区冬天都是下雨的,又冷又潮湿。
无论是居家还是出行都很麻烦。
而这个时候的尼斯,却是阳光灿烂。
虽然没人在沙滩晒太阳了,但还是很多人在海边吹着海风,甚至喝咖啡呢。
卓群爱了钓鱼。
于是在得知阿奈决定不回老家,要陪他在尼斯过圣诞后。
他租了一艘游艇,带着阿奈浮舟海,沿着海岸线开,决定从尼斯一直开到蒙波利埃再返回。
在游艇,卓群开开停停,喝着香美的咖啡,钓了不少石斑和鲷科类的鱼。
虽然金枪鱼季节性很强,他没有碰到。
可依然很开心,很有成就感。
当然,以阿奈爱热闹的天性,对钓鱼肯定没什没兴趣。
不过她倒很喜欢吹着海风晒太阳,看沿岸风景如画的海滩、海滨城镇、豪宅和形形色色的各个南法小镇。
而且卓群用自己钓来的鱼,做的刺身和简单中餐也很好吃。
几乎把这向来以为法国菜世界第一的姑娘给吃傻了。
完全颠覆了阿奈对食物的认知。
另外,在沿途港口靠岸时,他们也会一起岸,去过一过城市多彩的热闹生活。
所以两个人都觉得这种日子,其实还满不错。
这种闲散生活的好处就是,不但让他们感到了安逸和舒适。
也因为船就他们两个人,语言交流比较频繁,在卓群的法语水平飞速提高的同时,同样有利于他们的关系的融洽。
他们彼此相处,从未有过的好。
卓群还通过闲聊,知道了有关阿奈不少往事。
阿奈告诉他,自己的母亲离过好几次婚。
她的兄弟姐妹有四五个,却分别是不同的父亲。
还说她小时候嫉妒别的孩子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她自己最大的愿望,就是不用再跟着妈妈从一个城市转到另一个城市,永远不用再去和一个又一个的陌生人叫父亲。
或许是因为知道了阿奈的秘密,看到这个姑娘情感脆弱的一面,卓群对她生出了不少亲近感。
也或许是两个人身处一条船特殊的氛围和圣诞节这个特殊时节使然。
身在异国他乡的卓群,也不自觉的想到了自身的特殊处境,与阿奈有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触。
所以当被阿奈询问,他有没有痛苦回忆时。
卓群也情不自禁的把话匣子打开了。
他心里隐藏了多年的秘密似乎一下子寻找到了出口,欲罢不能。
阿奈恰逢其会。
“我的痛苦是重复,我的生活在往返重复,我以前就活过这辈子。”
卓群喝了一口热乎乎的“热红酒”(vinchaud,法国人圣诞节前的热饮),望向正被夕阳逐渐染红的大海。
阿奈似乎很感兴趣的盘腿做了起来,她把自己的酒放在一边,仔细看着卓群的脸笑了。
“我也是,我也有过这种感觉,我能理解你,很糟糕。”
卓群摇摇头,皱起眉头,又喝了一口。
“不,你恐怕误解了。我要说的就是字面的意思我曾经活过这辈子。包括你已经历经和尚未经历的每一年,亚洲金融危机,欧元取代法郎,电影《泰坦尼克号》全球公映,曼联创下‘三冠王’神话,我的祖国加入世贸组织,3g手机网络和家用电脑的普及,还有日后的4g网络、苹果智能手机、无人机、2008世界金融危机,马克龙当选,英国脱欧,这一切的一切,但……”
然后他滔滔不绝的就将一直烧灼着他的情感的心事与记忆一股脑的全部倾诉了出来。
他是怎么被报社辞退的,怎么死在杂物间的,回到大学宿舍的第一次,赢得的财富,面对的危险和威胁,失去的情人,娶过的两个妻子,他的女儿和儿子,以及一再重复的死亡、失望和迷惑……
阿奈就这么静静的听着,她给予了卓群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安静。
下沉的太阳,不知不觉从后面照亮了她的头发,给她整个人影,勾勒出一道红得如同火焰般的光。
但正因为这样的背光视角,在卓群的眼里,阿奈的脸颊被愈来愈深的阴影逐渐笼罩。
随着天色越来越黑,他已经很难再看清阿奈的脸,知道她的表情。
于是当倾诉了大部分的内容之后,卓群变得含糊了,他的声音因为不自信而势趋微弱。
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对阿奈说的事是如此难以置信,显得太过荒唐了。
阿奈会不会认为自己疯了?
会不会开始哈哈大笑,把他当成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