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这是8.8发射失利的直接原因,却绝非根本原因。”
“8.8之后,第一次归零开始,我们在分析与处理中,存在严重的侥幸心理,犯了头痛医头,脚疼医脚的错误,只是单方面加强了排气系统,相当于给一位肺炎病人开了止咳药。”
“最终,在10.5试车中,酿成了轴系彻底断裂的惨剧。”
“我个人,及十七所87团队,难辞其咎。”
“但虽然我身处罪人的立场,却仍要感谢一院同志对归零任务的艰苦付出。”
“其中,李峥、林逾静两位同志,贡献尤为突出,他们通过精深的数据分析,先后两次把准了脉,把脉象送到了我的眼前,只是我个人急于求成,未能在这个基础上深入挖掘,只想着尽快戴罪立功,才导致黄二陷入了如今的窘境。我知道道歉没有任何意义,但是……”
朱明跃话罢起身,向全场深深鞠躬。
“各位领导,各位同志,对不起。”
整个会议室的人也几乎同时跟着站了起来,并不打算接受这个道歉。
“好了。”赵振华亲自上前,将朱明跃扶了回去,冲全场挥手到,“少整点这个,坐,都坐。”
待大家都落座后,赵振华才叹了口气说道:
“我也有责任,我逼得太紧了。”
“实际上第一次归零的时候,故障模型确定后,张志成就认为这个事故并不单纯,这套排气系统是经历过考验的,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链子。”
“他的意见是,再用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深入研究一下成因。”
“是我。”
“当时是我,否定了这个意见,要求尽快改进排气系统,尽快试车。”
“所以,你们都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
“我一开始就说过,我定路线,跟我走,出了事我负责。”
“现在也一样,这个责任就是我的,这一点要落实到报告里,之前急于求成的不是朱明跃,不是张志成,就是我赵振华。”
“所以诸位,不要犹豫,不要愧疚。”赵振华振振挥臂,“都他妈的给我干下去,再改,再出事,还是我顶!”
赵振华这一席话,再次激起了与会者的情绪,无论年龄,眼眶都有些湿红。
一院一把手,能做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拼了!
借着这个气势,朱明跃提出了三条路线。
其一,打钢板,加固整个轴系。
其二,重新设计,绕过这个问题。
其三,列出所有可能导致共振的成因,地毯式局部改进。
很明显,前两条路线朱明跃之前就已经提过了。
即便确定成因是次同步进动,国际上也没有很明确的解决办法,至今仍是工程设计中的前沿领域,不然也不用克苏鲁的低吟来形容它了。
可以说,面对这个问题,没有100保证解决的方案,哪怕90的方案都没有。
因此,就算不知道成因,朱明跃也早已提出了一、二两条路。
至于第三条路,表面上充满了“赌性”。
为此,朱明跃用最精致的语言,进行了最根源的描述
极限状态下,涡轮转子局部性质改变。
也许稍微改变那么一点点结构就不会发生这样的改变了。
也许轴系材料稍微减少某种元素的比例也不会发生了。
也许是内阻尼,也许是干摩擦,也许是涡轮叶尖气弹效应……
现在黄二面对的,正是这样一个有灵感,无结论的局面。
横在面前的,是航天,是整个工程学的未知疆域。
他们能做的,也正如此前的每一位前辈一样
猜。
试。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展现赌性的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代表科学的了。
而赵振华。
他是不是科学家不知道。
但一定是个老赌怪。
一个历经了风风雨雨,赌成了一把手的老赌怪。
这里面必然有幸运的因素,但也离不开关键时刻的判断。
在他的视野里,三个方案代表三种思路,三种代价,三种结果。
一,扛过去,加厚钢板,代价是放弃氢氧发动机的载重优势,结果是自己有可能挣扎着暂时保住地位,却扼杀了黄河系列的未来潜力。
二,绕过去,从头设计,代价是将氢氧发动机技术推后五年,结果是自己完蛋,但黄河系列可能在若干年后,技术和资源更丰沛的时代,迎来新生。
三,摸过去,摸石过河,代价是牺牲黄二团队的最后时间与自己的最后威权,结果是
成王败寇。
成了,不仅黄二前路一片坦荡,更是一次不小的技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