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一个家族的事情,如今居然牵扯出这般深入的内幕,燕蛮儿都觉得吃惊不已。
本来差距就比较大的两人,现在的距离就更大了。
不知道为什么,燕蛮儿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他只是一个东胡小部落的穷小子,而秦无衣却是燕国最尊贵的的家族的掌上明珠,如今居然和王室都扯上了关系。
他看着秦无衣的样子,有些心疼,刚要说话。没想到一直默不做声的秦无衣走了过来,抓住燕蛮儿的袖子,然后对他摇了摇头。
燕蛮儿会意,便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站在秦无衣身边。
虽然两人相识不久,可燕蛮儿发现,自己有时候能懂秦无衣的想法。
“范二公子,我觉得你把人心算的太精了些,毫无疑问,你的条件很诱人,你的理由也很诱人,我相信换成任何一个人,别说你的两个条件,就是其中一个条件,恐怕也都高兴的不得了了。但你要知道,我并不是商人,我父亲也不是商人,至于我表哥那就更不是商人了。我们评价一件事,或者做一件事情的理由也不仅仅是利益,这些东西作为商人的你是体会不到的。”秦无衣慢慢的说着,她的目光纯净的如一汪清泉,看一眼,便会沦陷其中。
就连一向觉得被女子碰一下都会觉得脏了衣服的范二公子都静静的听着。
秦无衣继续说道:“给你讲一个故事吧,五年前,东胡大单于南侵,兵锋直抵燕境,东胡大军一路南下,击败了孤竹城的城守姬樾大夫,连续破城十余坐,掳掠百姓万余人,牲畜财物不可胜数。当时姬樾和我父亲正水火不容,可接到姬樾那边的狼烟烽火之后,父亲一刻没有耽搁,亲率令支城两万精锐火速驰援,最终才将东胡人的大军挡在了碣石山下,达两个月之久。两万燕国儿郎血染征袍,十不存一,整个碣石山下都是燕国儿郎的尸体和鲜血,我想问你,他们冲阵之时,可曾有过利益之想,可曾有过福祸之念?都不曾有,那时我还太小,但我依然记住了那些燕国儿郎们的眼神,一往无前,死战不退的身影在我心里永远都忘不了。”
“阿衣,你?”秦无衣说着,眼角渗出了泪水,这段时间,她似乎非常容易哭泣,她听见燕蛮儿的声音,转过头去,望着燕蛮儿,她从这个胡儿少年身上看到了那些曾经在战场上浴血的影子,看到了那些不屈的身影。
一个国家可以没有唯利是图的商人,但绝不能没有舍生忘死的战士!
一个人可以没有珠宝财货,但绝不能没有为国死战的勇气和决心。
她抓紧了燕蛮儿的袖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惨烈的战场。
“我父亲当年在碣石山下,不是孤身一人,而是将整个秦氏家族都带到了碣石山下,已示必死的决心,我到现在仍然记得,父亲骑着马,站在高岗之上,对两万将士们说的话,他说,‘我秦某可以死,我秦某的儿子可以死,我秦某的女儿可以死,我秦某的家族也可以死,我燕国两万儿郎都可死,但是就算我们死的只剩下最后一个人,我们也要让东胡人知道,燕国的边境不是集市,不是菜市场,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此战,我两万燕国儿郎几乎损失殆尽,大哥那个时候才二十五岁,深入敌阵,身上受创六处。二哥二十三岁,胳膊差点断掉。”
秦无衣又看向常胜,说道:“常叔叔身上刀伤剑伤共计二十余处,甚至为了救我父亲,脸上被横划了一刀,他们何曾后退过?何曾犹豫过?”
燕蛮儿虽然是东胡人,也并没有参加过那场恢弘的大战。但是以前常听参加过那场战争的东湖部落的战士提起碣石山大战,到现在依然心有余悸的表情。
那里面有恐惧,也有深深的敬畏。
他那个时候还觉得奇怪,到底是一直什么样的军队,能给横行草原的东胡人留下那么深刻的记忆。
前番看见秦无衣的护卫武士,今天听了秦无衣的讲述,燕蛮儿方才有所了解了。
“所以,你认为有利的事情,我可能弃之如敝履;你认为我一定会听从的建议,也许我压根就没想过。范二公子,你们陶朱堂很有实力,很有钱,但那又如何?宋国之富甲天下又如何?还不是受列国之辱,国越传越小,你就是囊尽天下钱财,没有英勇的战士,没有必死的决心,没有坚毅的风骨,这些钱财不过是一道道催命符罢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想必范二公子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句话的意思吧。所以收起你那可怜的嘴脸,不要觉得你站在一个高点上就能拿到主动权,你搞错了一件事?”
范二公子皱紧了眉头,说道:“什么事?”他心中其实也如惊涛骇浪一般,他自小长于深宅大院之中,金玉财货之上,从小就学习如何算计人心,寻找人性的弱点,但在这种金戈铁马之声,还真没有经历过。此时听秦无衣在这里讲述,就感觉亲历战场一般,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啊!
他实在想不通,也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