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的庄子在城外五十里,蓝田县的边上,骑马自长安走上两个时辰就能看到薛家庄子上低矮的酒坊。
袅袅的烟雾缓缓升起,消散在空中。里面有人在做工,有人在吵架,有人在撒泼打滚,还有一群母鸡在咯咯的四下找虫子。远远望去颇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酒坊的规模很大,远超苏小义的想象,仅是为酿酒建造的房子就有几十间,还有仓库、地窖、马厩、住舍,远远望去犹如一座村庄。
庄子四周有人把守,两人一队,骑马围着庄子巡查,一个时辰过后换人。
都是几家最忠心的部曲,用别的人不放心。
正直夏日,天气炎热,酒坊之内的匠人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把蒸过的粮食运到几个巨大的池子里,再放入酒曲,加以密封。
酿出的头曲是好东西,闻一口都是享受,这东西不能直接喝,否则有丧命的危险。听苏参军说好像是酒精度高,喝了很容易酒精中毒。
到底是参军,人家说的话自己听都没听过,酒精是什么,度又是什么,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至于说酒喝多了会中毒这种事他们还没遇到过。只听过喝醉的,没听过喝中毒的。
酒坊中有两座房子是专门用来蒸馏的,好奇怪的名字,不知道参军为何要用如此拗口的名字。
就是架起一个巨大无比造型奇特的大祸,把酒水倒进去,下面烧火,然后那道连接锅口的管子就会有上好的烈酒流出来,神乎其技,庄子里都是酿酒的老人,手艺娴熟的很,见过无数种酿酒的法子,但是从未见过如此奇特之法。
来的时候薛家的管事就把话说的很死,这里的一切都不能对外人提起,不然薛家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当然,人家给的工钱也高,比别的地方足足高了三成,每一批酒酿造完,薛家还会额外给每人五百文铜钱,说是薛家的惯例。
这等好事寻都寻不到,主家严苛一点也正常。
况且,只要自己认真做事,出去不乱说,把嘴巴闭的死死的,其他也没什么。
庄子上吃喝都不要钱,还能住在砖房子里,比村里的里正都牛气。
吃的是麻饼子,上面居然还有芝麻,里面不知道裹着什么,吃起来奇香无比。做饭的厨娘从不让外人进厨房,那里有她做饼子最大的秘密,听人说是苏参军亲自教授的。
每顿饭还有一海碗片儿汤,黏糊糊,热腾腾,比长安城的摊子上还要厚道。仅是这碗汤一碗下去就能把肚子填饱一半。
薛家厚道哇!
能来这里的匠人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都是自长安城外下面各县而来。长安城里的就算了,早就被房家全部寻走了。
在所有的匠人里,酿酒的匠人算的上最底层了。大唐在分配田地的时候习惯性的忘记了这类人,匠户的身份使得他们永远只能靠着手艺艰难过活,一日没有铜钱进口袋,就有饿肚子的风险。
而酿酒人的身份又极其尴尬,自古以来私人都是禁止酿酒的,向来只许官府经营。这些人附庸于官府之下,盘剥比农人更甚。
如今在薛家庄子上,这群人找到了难得的平静生活,不必担心被克扣工钱,不会有官差打骂,不会挨饿,也不用担心累出病来。
仿佛一切都替你想好了,让他们如坐云端,每日醒来都感叹自己的命居然如此好,能遇到这样厚道的主家。
没有别的本事,唯有死命用心,酿出最好的酒,对得起这份差事。
家中请了长明灯,日夜为主家祈福,这样的主家就该长命百岁,公侯万代。
有心眼活的人,已经把家安在了薛家的庄子上,反正家中也没几口人,也就自己的婆娘和几个孩子。
薛家早就放出话来,如果想在庄子上安家的,只需缴纳两贯铜钱,就能在庄子的边上找块地方建房子。
砖房子就别想了,找几个匠人弄间土坯房还是能够承受的。
只要踏踏实实在这里干几年,建造一间砖瓦房子也不是不可能。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把家安在庄子上,这里变得热闹非凡。
酿酒的那片地方不能去,那是整个庄子的禁地,被高高的土墙围着,只留一个门出入。酿酒的匠人每人都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名字和外貌,进去的时候有人逐个勘验,再熟悉都不能通融。没有牌子谁都进不去,连薛讷都不例外。
外面就要宽松的多,只要不靠近作坊,所有的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出,说是庄子,其实就是一大片农田和荒地而已。
自家的男人在庄子里酿酒,搬过来的妇人也不闲着,做几样家乡的美食或者点心,挑些担子来到酒坊门口贩卖。吃惯了庄子上的麻病,偶尔买上几文钱的点心尝尝,感觉心都是甜的。
没有婆娘的单身汉衣服破了也可以找人缝补,只要花上两文钱,就能把衣服缝补的像新做的一样,还给好好的洗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