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州驿馆内,郭信正在自己院中接见郭琼部下的两名都指挥使姚进与薛得福。
今天的天色不好,眼下还是正午时分,天空就已是灰蒙蒙的,寒气随风逐渐笼罩大地,连续一段时间的艳阳天恐怕要到头了。
郭信看着外面的光景,随口道:“这天估计要下雨。”
一旁的姚进应和道:“意哥儿说的是,这时节的雨落过去,天儿也要紧着冷了。”
出征数月,大伙彼此之间都有所熟悉,私下里郭信要求武将们用意哥儿这样亲近的名字称呼他,本意也是想要与另外一位“郭将军”区分开来。
不过两个武将年纪都比郭信要大,此时在他面前却显得有些拘谨。
郭信借着话题继续说:“不过听说更大的雨在西边已经落了数日,朝廷调拨的粮草因此延误在路上。此外沂水过些时日也要结冰,军粮无法再依靠水运,我军长期留在沂州,数千人的人吃马嚼不容易啊。”
两名武将对视了一眼,还是姚进在说话:“意哥儿的意思,我军应该去何处?”
“青州。”郭信瞧了他们一眼,“青州富庶,且我们先前帮了魏国公的大忙,魏国公对我等必不吝优待。既要在外过冬,在青州总比兄弟们缩在此地要强罢?”
姚进二人低声商量了两句,郭信装作听不到,又转头看向屋外,连片的乌云遍及天际,虽还不至浓密,但太阳的轮廓已隐约看不见了。
不多时姚进的声音便说道:“青州属实更适合大军扎营,咱们心里头支持意哥儿的主张。”
另一位指挥使薛得福则开口有些犹疑:“只是移驻青州或许有违军令?且在青州,若唐军报复杀来,我军恐仓猝回援不及?”
郭信哼了一声,蔑笑着道:“防备唐军是闫晋卿的说法,唐军今年能先收整渡河的溃军就不错了,若其真有进犯的胆子,在数年前中原混乱时就该占据了这淮北之地——都监毕竟是用笔之人,岂知兵事?至于军令,我已写信于魏州,请父亲以枢密院令贴传令我军移驻青州,此事无虑。”
姚进与薛得福二人脸上露出恍然的表情,当即一同表示大军应回师青州驻守。
这时门外亲兵入禀,称刺史慕容章在馆外求见。
姚进二人当即告退,郭信将他们送到门外,随后回到屋内,重新端正了衣冠,才令亲兵将慕容章请进来。
慕容章入内,郭信便叫亲随奉上茶水,两人对案而坐,郭信便等着慕容章主动开口。
慕容章的长相比较端正,按照民间说法是有“官相”,不过人毕竟已经老了,如果没有特别的机遇,仕途大抵也就是到刺史为止了。
两人寒暄片刻,慕容章突然说起:“将军或许不知,我家犬子慕容延钊此时亦在河北郭公军中听命。”
“哦?”郭信眼睛一亮,“可惜我在禁军中却还未曾听闻令郎的大名。”
“犬子眼下不过任一马军指挥使,也无甚功绩,庸碌其事罢了,将军没听过却也正常。”
郭信摇头:“我最初入军时还不过是一员都头,令郎未能擢升多半只是机会未到罢了。”
说着郭信瞧向慕容章,含笑道:“不过令郎的名字我记下了,回头我会请父亲多加看顾,父亲用人颇有章法,且向来赏罚分明,只要令郎可堪军用,不愁功业不建。”
慕容章当即显露出高兴的神色,当即道:“犬子虽雄无大略,但素有勇干,此番过后,我定令犬子在军中依奉郭公与将军之命。”
郭信含笑摇头,端起茶盏与慕容章对饮。
随后郭信像是闲谈似的谈起天气:“近来西边大雨滂沱,运粮损耗极大,只能暂时在淄州存留,待天气好些后再行转运。只是要劳烦刺史州中向行营供给了。”
“嗨!”慕容章闻言当即叹了口气:“本州荒芜,且近年年成不好,州府并无余粮供大军过冬。这几日后方朝廷军粮未至,本州只是供应了数日,便几要仓藏见底了!”
郭信早已探知沂州存粮不多,但此刻听闻后仍然装出意外的样子:“素闻淮北良田众多,虽然先前行军之处所见官道周边多有抛荒,不过州府竟也缺粮至此么?”
慕容章点头哀叹:“中原战乱多事,税重而杂,百姓多抛田南逃,如今府库空虚,官府无力治水,直至本朝立足之后,人丁才稍有兴旺,但仍不足以供大军吃食。郭将军郭琼与闫都监执意留军本州,我已无办法,只能请示慕容节帅,可节帅不发钱粮,只令本州照例供给军粮,本官实在无法了。”
郭信心下了然,慕容章显然也不太希望大军留在沂州,只是慕容章说话确实没什么分量。不过慕容章的话也透露出一个消息:新到镇的节度使慕容彦超显然不太愿意平白给禁军供给军粮。
郭信装作考虑的样子,良久后抚着短须道:“刺史所言我已知晓,我本就不赞同大军久驻于此。不过此事刺史无需烦虑,我已有计策,不日大军便将北返。”
这下轮到慕容章表现意外了,脸上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