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你再一遍!”
祁少悲听他忽然又动了气,不禁好生担心。
自他认识凤七九以来,这就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就算真有什么人惹得他生气,他也都笑嘻嘻地两句一针见血的话,怼的对方哑口无言。但如今对于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却轻易动怒。显然是二位龙头遇害的事情,对他的影响极大。
他早已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了,此次看似也是如此,他好像能够极快地从伤悲中走出来,冷静地重整人马,杀回长安,但实际上他依然悲伤,甚至忘却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
聿明家对七州黑市的震慑力大不如前,这是一个铁板钉钉的事实。首先聿明家人丁凋零,不再出现从前聿明寒峰那样足以一统下黑道英雄的大人物,这一方面,就连其兄聿明远海都要输他三分。
其次,问题正是出在这慧七龙令上。黑市是一个游离于大楚律法边缘的灰色地带,涉及了太多非法贸易。聿明寒峰为人正派,又有手腕,这才铸造了七龙令限制了很多商业行为。但时过境迁,其中有一些条令造成了很多利益的白白流失。就比如禁止与外族通商。那是因为七龙令铸造之时,中原东部沿海地区屡受东瀛流寇骚扰,北部狼蛮也发动大型侵略,寒峰公为了防止外族人在中原境内偷绘地图、做卧底而下的铁令。
但如今大楚下,国力日益强盛,东瀛、高句骊、孔雀国前来中原称臣贸易往来,而黑市却因为祖制白白损失了大量的商机。虽有的外国商人靠着一口流利的和大量的中原人脉,让中原商人打着“中间人”的旗号,能够在黑市里做些买卖,但终究是机会损失还是太大。为此各州都是颇多微词。
各州对七龙令不满,其实就是对聿明家的不满。不别的,每年各州都要向长安聿明家递交一州之明细。聿明家作为七州黑市的大龙头,都要从中抽取一到三成的利益。而这笔钱,每年都在减少。聿明家的威严,只怕也没剩多少了。
凤七九在长安黑市地界,地位仅次于两位龙头,对于这些数字,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他也清楚,聿明家日益衰落,也是一种不可逆转的“势”,但在感情上终究接受不了。是以此时听得何彪口出此言,话的口气不禁严厉起来。
祁少悲正是因此颇为不安,凤七九不仅仅是生气,连理智的判断能力也有所缺失。此时得罪何彪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只好对何彪赔笑道,“何龙头莫怪,凤大哥和两位龙头的感情你也很清楚,此时失言,还望您莫怪。”
何彪能统领一州之群雄,这点肚量还是有的。他点点头道,“我理会得。老龙头和凤老弟与我有恩。我背后的冀州兄弟都是凤老弟的人。”
凤七九听这二人对话,心头一热,这才恢复了些许理智,给他赔罪道,“何龙头,得罪了。咱们要怎么和霍老大斗,我还得多想一想。”
郁胜宗骑着马儿在后头跟着,心头却是千思万绪一闪而过。
他为人谦和,出身又是名门正派。且不管成深傅沉二人真实为人如何热,但为人需刚正不阿,常怀侠义心肠的道理,是自耳濡目染。
而此时听得黑市一帮人所的话,心头不由得怦怦乱跳。他坚持自己的道路,但他稍加思考,却也认为凤七九、何彪、祁少悲的话并非毫无道理。
“势”,真的是最重要的东西吗?
所谓的“势”、饶生命、侠义道,究竟哪一样才是最重要的呢?
他苦笑一声,自己原本就是个榆木脑袋,这些深奥的道理,一时半刻又怎么能想起来呢。
他如此想着,马儿的脚步也轻快起来。心情仍然郁闷,他正欲飞驰一段路,整个队伍却戛然而止。郁胜宗向前一望,却觉得前面的景观有些眼熟。
哭丧碑。
郁胜宗心头一凛,想起祁少悲的那些有关商纣王帝辛的故事。细细琢磨平南王,只觉得这两个历史人物前后横跨千年,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却是惊饶相似。他暗想道,“若祁大哥所言不虚,若王陵地宫和这本手札上书写的都是真实的,那么是不是真的是势才是最重要的?
帝辛不惜触及贵族的利益也要废除奴隶制度,年少的平南王用偷换新娘这种在今看来也是荒诞不经的行为,表现他对当时落后的社会风气的不满。他们都是为了正确的事情可以不顾势的人,可他们不仅都难得善终,身后更是留下了千古骂名。唉,这其中曲折是非,倒也真难得很。”
只是他发觉人马居然停下来不走了。郁胜宗不禁驾着马儿向前走了几步,问道,“怎么不走了?”
凤七九绷紧了神经,道,“不对劲。”
郁胜宗内功最为深厚,最先听到声音,大声道,“有埋伏!”
却听几声“嗖嗖”破风之声,几把怪模怪样的飞镖忽然从四面八方飞射而出。众人武功弱一点的,像祁少悲的,轻身闪过,武功较强一点的,如郁胜宗这样的,则用兵刃护住周身,将这些暗器尽数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