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南岐无奈出列,对着悲愤控诉的秦谊劝说道:“老大人,你明知……这又何必呢?”
秦谊却忽然愤怒起来。
“何必,那是亿万生灵啊,你问我何必?”
老御史几乎老泪纵横。
朝廷众臣麻木哂笑,南岐默然无语。
秦谊继续控诉道:“十万一乡,十乡一县,十县一郡。三郡三十三城,五千八百三十五万又六千三百零一人,如今,存活者不足五百万,十不存一呐。”
“现在,有百十万的饿鬼,只是想要乞活,想要从青霞关借一条路,你们这些衮衮诸公,竟然都可以装聋作哑,视而不见,你们于心何忍呐?”
再大的数字,没亲自盘点,也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再惨的惨剧,没亲眼看过,也不过带着一点心酸的故事而已。
更何况,在当初,无数的人,日以继夜,算尽天机,这已经是能推演出来的最好结果。
大将军马醇叹息出列,道:“老秦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关外三郡的人死,就是整个宛州遭灾。不是圣上和诸位大臣铁石心肠,而是关外三郡只是羁縻,不臣之心久已。如此选择,也只是不得已。”
秦谊只有冷笑:“好一个不得已,一个选择,就让亿万生灵,命丧黄泉。这样的的不得已,可真高尚。”
大将军马醇讷讷不言。
秦谊环视四周,一些人哂笑讥讽,一些人垂首不应,一些人痛苦面对。
秦谊直视龙椅上安然端坐的周天子姬环,厉声诘问道:“当初是不得已,那现在呢,不过百十万人,就算赈灾,又能花费多少,就算到了关内,又能闹出多大的麻烦?”
周天子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秦谊你放肆。”
秦谊凌然不惧,继续诘问道:“你们不过是想要掌控关外三郡而已,如今这样,还不够吗,为什么一定要赶尽杀绝啊?”
好多人都被吓呆了,这是当面顶撞。
一些人幸灾乐祸;南岐、大将军,还有少数几个人,急切的想要阻拦秦谊继续说下去。
“啪!”
周天子扔出的镇纸摔在了秦谊的边上,断成了几节。
“秦谊,你放肆。这半年来,朕念你年老昏聩,屡次顶撞于朕,朕都不计较。没想到你竟然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如今更在朝堂上,公然咒骂天子。”
“如此目无王法,朕今天就杀了你。”
“来人……”
门外的护卫应声而入。
朝臣跪了一地,大多大气不敢出,只有少数几人跪下请命:“陛下息怒。”
南岐膝行上前,求情道:“陛下息怒,秦大夫心忧百姓,难免怒急攻心,口不择言。还请陛下准其告老还乡。”
秦谊仰天大笑:“南岐,何必假惺惺的,亿万人尚且不顾,何况一人?”
周天子怒骂:“老匹夫,今日势必杀汝!”
马醇也上前求情:“陛下,秦谊虽年老昏聩,出言无状,但都是一片忠心。念他多年以来,一片赤诚,还请陛下宽宥。”
姬环怒喝:“拖下去,打入死牢,隔日问斩。”
秦谊哈哈大笑:“有天子之心,而无天子之仁,何谈一统天下?”
玄衣侍卫应喏,上前将秦谊拖出门外。
朝堂之上,寂然无声。
姬环咬牙切齿,指着门外,浑身颤抖。
“老匹夫……老匹夫……”
南岐怔然,看着空荡荡的殿门之外,复杂难言。
马醇喟然长叹:“何必如此……何至于此?”
边上的内监察言观色,适时出声:“退朝!”
周天子甩袖而走,殿内众臣“恭送陛下。”
…………
后殿,精美的古玩御器碎了一地,宫女太监缩在墙角,大气不敢出。
姬环喋喋不休的怒骂:“匹夫、老狗……朕要不是看他年迈,早杀他八百回了,哪里还会放他在这里倚老卖老,纠缠不休……”
南岐轻轻打了个不用通报的手势,进门站着,静静的看了半晌。
周天子终于骂累了,怒问道:“茶水呢?”
躲在墙角的宫女战战兢兢的出来,奉上茶水。
姬环毫不掩饰的对南岐说道:“这样的老狗,要不是先生你拦着,我早就把他砍了,哪会还留在这里碍手碍脚,现在都可以指着朕的鼻子骂了。”
南岐笑了笑,接过姬环放下的茶杯,递到旁边的宫女手上,说道:“你们先打扫一下。”
然后才回头对着姬环说道:“陛下何必生气,一个国家,什么样的人都要有。这是治国的准则。”
“想想前些年,我们什么样难听的话没听过,现在却反而忍不了了?”
姬环愤怒道:“就是忍了这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