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钧性格更急躁些,哪怕他年少也知道这位门客赵普的建议等同于谋反,几乎要出言苛责。
说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言的门客赵普,反倒神态极其从容。
“非也,此一时彼一时,”赵普侃侃而谈,“如果是天下承平日久,崔县尉在博陵招兵买马,自然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但如果太平道肆虐,而致州郡失守、吏士逃亡,那就是另一番景象,安定在此斗胆问一句崔县尉,如果真到了如此田地,我大汉王朝该如何平叛呢?”
崔超久久不语,非是他不答,而是如果,如果他据实以答,会有抨击朝政,抨击当今圣上之嫌。
事实上,别说是他,哪怕是他的侄儿崔钧对于当下时局的认知,也清楚如果太平道之乱真到了那个份上,朝廷先后经历宦官外戚专权,两次党锢之祸,已经让居高位者离心离德,有些为民请命的有志之士,不但不会帮助朝廷,怕是会随着揭竿而起。
何况这些年仅灵帝贪图享乐就已经让国库亏空,要平定如此大规模的叛乱,无论是经费还是兵源,恐怕只有仰仗地方配合了。
“安定的意思是朝廷不日会下诏许地方招募乡勇共抗叛乱?”崔超揣摩出了赵普的言下之意,但心中仍有疑虑,毕竟如果开了这个先河,地方郡国拥兵自重的情况怕是会就此出现,开头容易,收尾难。
赵普道:“不仅如此,还会任命何进为大将军,解除党禁,重用士人。所以我才劝崔公您早做准备。”
这下崔超更是震惊无比,恒灵二帝以来,除了外戚窦武曾握大权,但最终也被宦官曹节灭族,这几十年来无数志士试图斗翻宦官,均落得惨败收场,以致两次党锢之祸牵连达数万人。
因这太平道之祸,竟能让何进做得大将军握有实权,还解除党禁,重新启用士人,难不成因祸得福?
“先生难不成是未卜先知?”
崔超年少也曾立志诛杀宦官,清平朝政,是以被解除党禁重用士人这两句所震撼,一时未曾反应过来这不过是赵普的猜测,离现实还差得远呢!
崔钧终究未曾经历那个惨烈的年代,所以对于赵普如此笃定有些疑惑。
崔超不由也回过神来,看向赵普,眼神有些询问意味。
“非是安定未卜先知,乃是依照当前时局的推测,”赵普从容应答,“如果论玩弄权术,那些阉党靠近皇权,有天然优势,而且他们在深宫之中均要靠争权夺利来上位,因此如果是党争权斗,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可若要安抚地方平定叛乱,这些人不过是跳梁小丑,不堪大用,因此启用外戚便是顺理成章的事,何进乃是何皇后之兄,征为大将军平定叛乱符合惯例,因此不难猜测。”
“至于解除党禁一事,”赵普略一沉吟,继续道:“朝廷内的有志之士,哪一个不盼着圣上打压宦官,重用士人。叛乱一起,连平叛都需要地方招募乡勇配合朝廷。这等危急关头,其实只需一位德高望重之人,奏折一递,陛下焉有不从之理?”
崔超和崔烈二人不禁微微颔首,赵普所言句句在理,如果太平道之乱果然如此势大,这些均会一一实现。
不过眼下倒是回到了最初的议题,区区教人叩首谢恩,以符水治病的太平道真的可以掀起如此之大的叛乱吗?
“安定这些推测细致入微,着实不愧为饱学之士,但依安定看来,这太平道当真掀得起你所说的七州二十郡这么大风浪吗?”
这一直都是崔超的顾虑所在,尽管一个月前赵普的推测此刻正在变为现实,但他仍旧对于那个号称是大贤良师的张角能够撼动已经逾四百年的大汉江山感到不解。
在他看来,哪怕是如今已经历任四世三公的袁氏,是仅次于刘姓的第二大姓,门生故吏遍及天下,想要公然叛乱,也断然没有如此大的冲击力。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赵普怅然长叹,“我大汉如何盘削百姓,以致于天下凋零,民不聊生,崔公比安定更加的清楚,当年大秦比之于如今的朝廷如何?秦王扫六合是何等威势,可他不过才刚入土,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天下便群起响应,一举攻破咸阳。依安定看来,不是那张角有天大的能耐,而是朝廷久失人心,百姓等的不过是一个人登高一呼罢了!而太平道便是顺应人心的那批人。”
崔超听完此言,心中再不犹豫,拱手行礼,“安定此番话一语惊醒梦中人,请受我一拜。”
赵普赶忙还礼,“安定受崔氏大恩,自当竭力报效。”
“得遇先生,乃是我崔氏大幸,”崔超扶起赵普,“安定赶忙去收拾一下吧!我们连夜赶往博陵。”
赵普见说动了崔超,不由暗松口气,转身回房,收拾他简单到有些可怜的行礼。
其实不得不说,他如此竭力说服崔超,一是面对黄巾之乱的确应早做准备,另一点他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涿郡地处冀州,乃是黄巾之祸首当其冲之地,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莫说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