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事态的紧急性,崔超带着侄子崔钧和幕僚赵普,连夜赶往博陵郡安平县。
当然,随行的还有崔氏在涿县的绝大部分仆从,共达六百余人。
涿县的城门早以关闭,不过崔超此刻仍有县尉的虚职,以商号出行为由催士卒打开城门自然不在话下。
一行人在夜幕之下浩浩荡荡向东南方而去。
赵普初来乍到,不惯骑马,只得坐于马车之中。
汉时的道路,即便是官道也比不得后世的乡村公路平坦,加之马车的轮子完全没有轮胎减震,疾行时颠来颠去。
不一时,竟让赵普有些晕车。
崔超见他脸色越发苍白,不由有些担心,“安定身体不适吗?”
赵普清楚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不碍事。”
此刻当然是赶路要紧,涿县到博陵安平县,有三百里之遥。汉时的三百里,可不比后世高铁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到达。
须知,古时骑兵赶路一天也不过一两百里,何况他们还夹杂着马车。
以他们眼下的行程,哪怕用崔氏从关外购买的良马,也需一天一夜,如遇雨雪天,怕是能拖上三天。
而黄巾之乱或许爆发就在顷刻间,尽管崔家这行人有多达六百余人,而且其中不乏弓马健者,但在浩浩荡荡的黄巾军中,怕是不值一提。
此刻的百姓对于乡绅官吏恨之入骨,一旦拿起武器,立刻会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们才不会管崔家是不是造福一方,崔超是不是曾想诛杀阉党,清平朝政。
一见到这等豪门大户的车马,怕是劈头盖脸就打回来了,他们一行会立刻被黄潮淹没,连水花都击不起来。
不妙的是晕车带来的不适,很快引发了连锁反应。
当日从匈奴的虎口中逃生后,赵普因发饰和服装怪异,被视为异族,在涿郡无人接济,饥寒交迫下,差点一命呜呼。
这给赵普本就不是很健壮的身体,埋下了隐患,随着出城渐远,他甚至觉得自己可能随时都要晕倒。
“崔公,”赵普深吸口气,勉力打起精神来,“我身体愈发不适,不久可能会晕厥,我怕误事,此刻有几条建议望崔公务必要放在心上。”
崔超自从听了赵普关于太平道之祸的言论,觉得赵普实乃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然也不会许他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
这时他见赵普似乎是什么病情发作了,反而更加担心他的身体。
“安定身体要紧,要不我们返回城就医如何,至于有什么建议,何妨不待身体康健之时再提?”
赵普断然摇头,“此刻万分紧急,断不可再返回城内。我只提三点,还望崔公切记。”
“安定请讲。”他此时一口一句崔公,加之神态决然,崔超只好暂时答应他。
“第一,假如我在路途之中晕倒,不可到乡镇之中寻医问药,崔公越快赶回安平越可救我性命。第二到了安平之后,崔公首要做之事,就是要劝郡守囤积粮草,扼守城池,不可轻动。第三如果条件允许,你们崔氏最好能开仓放粮,赈济百姓。”
赵普一口气把话讲完,浑身冷汗直冒,身体已经摇摇欲坠。但他说完反而如释重负,似乎卸下了天大的包袱。
他所提这三点俱是根据他对黄巾之乱的了解,然后站在后世的角度对症下药。
不可在乡镇之中寻医问药,乃是因为马义元身死,张角要起义的事已经败露,尽管因为年代久远,他无法从史料中查到马义元之死与黄巾之乱正式爆发相隔多久,但可以肯定是在半个月之内,甚至七日之内。
此刻洛阳的消息能够传到边郡,依照汉时的百里加急,也需两三天时间,冀州是张角的大本营,此刻的乡镇之间太平道的信徒怕是已经聚在一起,就等张角登高一呼。
如果崔超带着他去寻医问药,可能会自投罗网。
提醒郡守囤积粮草,扼守城池,乃是因黄巾起义之初,黄巾军势如破竹,河北境内郡县沦陷过半,这固然有黄巾军势大难挡之故,但汉军猝不及防亦是重要原因,如果博陵郡上下能够及早准备,防患于未然,必然能挽回不少局面。
开仓放粮之所以放在最后,乃是因为它同样是最重要的。
太平道信徒之所以能够遍及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州之地,外因是张角善于以宗教蛊惑人心。但百姓之所以肯拼死相随,根本上还是大汉王朝不给他们活路。
去年河北河南山东各大州郡大旱,致使颗粒无收,可朝廷税赋却分文未减,很多百姓到了冬天根本没有余粮,饿死者无数。
如果崔氏能够以其雄厚财力,开仓放粮,则能最大限度减少安平县,乃至博陵郡愿意追随太平道的人数,这等同于间接的削弱了黄巾军的有生力量。
毕竟在有活路的情况下,没有人愿意以死罪谋反。
崔超也是饱读经史之人,更曾是万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