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何尝不是在等待出师的合适时机,但显然此刻的黄巾军可谓正处在锋芒毕露之时,贸然出击等于以卵击石。
崔超在说明来意之后,他没有急于回答,反而问道:“粮草还能撑多久?”
“我们崔氏根基就在这安平县,不瞒安定,节约一点再撑一年半载不在话下。”崔超并不完全是担心粮草告急,怕的是黄巾军合围,将他们博陵郡完全孤立。
到了那时就算黄巾军不来攻打,困也能把他们困死。
“那就无妨,崔公莫急,不妨再等一个月。”赵普劝诫崔超不可操之过急。
时间在崔超叔侄的担忧中缓缓而过,汉军胜利的消息没有传来,却等来了刘广的求援信。
一部两万余人的黄巾军于三日前围困蠡吾城,攻势极猛,刘广渐渐有崩盘的征兆,所以遣人来安平求援。
先不论他身为代安平县县令,救援都乡侯乃是分内之事。
论及厉害关系,崔超以为如若蠡吾城失守,安平也将沦为孤城,城破那是迟早之事。
他唤来崔钧,及长子崔平,嘱咐他们兄弟要守望相助共抗大敌,凡事不决先问赵普。
崔平已经二十有六,然则资质平平,家业守成或还凑合,成就一番事业,那是很难了。
但是,崔平乃是孝子,知父亲此去救援君侯,生死难定,欲代父出征。
崔钧跟随崔超数年,叔侄情深亦要随兄长同去。
崔超长叹一声,他今年已四十有九,在汉时三十六岁便可自称老夫,此时平均寿命更短,仅仅有二十二年。
以汉桓帝和汉灵帝为例,他们贵为天子,其生活条件各方面比普通人乃至世族子弟好上太多,也都没有活过四十岁。
灵帝驾崩时三十三岁,桓帝离世也只有三十六岁。这固然有他们贪图享乐,沉迷酒色之故。
但时代背景之下五十岁的人的确堪称长寿了。
“我已是垂死之人,”崔超安慰子侄,“即便战死,也算是为朝廷为社稷而死,不负祖上蒙荫。你们都还有更长的路要走,尤其是符平,我等长辈均对你寄予厚望,不可轻易犯险。”
他翻身上马欲带五千人亲自救援蠡吾。
“崔公且慢,”赵普急急赶来,喊住崔超,他一路小跑上前扯住马匹缰绳,“黄巾军势大,蠡吾城不可救,崔公若是信我,撑到六月待贼军强弩之末,自可乘胜追击。”
他记得很清楚,从五月中旬汉军开始反击,先是皇甫嵩和曹操大破波才部黄巾军。到了六月卢植更是在河北跟张角大决战,连续数战击溃黄巾军主力。
他们根本不用等太久了。
但此刻各地的义军气势如虹,贸然去救被围困蠡吾的刘广,凶多吉少。
崔超难得表现出怒气,比之于赵普提及等同谋反的散资招募乡勇时尤有过之。
“安定这是欲陷我崔超乃至我们博陵崔氏于大不义吗?”崔超难以置信的看着赵普,“我身为安平县令平靖叛军,援救上官乃是本分,若是畏死不往,天下将如何看待我崔超,如何看待我们崔氏?”
这番话大义凛然,说得赵普脸色通红。
他不是不知汉时的士人重大义和名声胜于生命,只是一时忘却了。
举一个很简单的例子,在桓帝年间,第一次党锢之祸。河南尹李膺在大赦后处死了蓄意在赦前杀人的张成之子。
张成乃是宦官党羽,宫中宦官一党遂诬陷李膺等人共为部党,诽讪朝廷。
汉桓帝大怒,由此诏告天下,大肆逮捕党人。时任太仆卿的杜密、御史中丞陈翔等重臣,以及陈寔、范滂等士人皆被通缉。
这些俱是天下名士,百姓以及士人口中的贤人。时任度辽将军的皇甫规以没有名列“党人”为耻,特意上书言明他也有所参与,恳求桓帝“臣宜坐之”,将他一起治罪。
这等例子不胜枚举,在灵帝年间,党锢之祸再起,被逮捕的士人多达七百人,而且多数死于狱中。
时任汝南督邮的吴导奉诏逮捕范滂,然而到了范滂的家乡,终不忍残害名士,竟趴在驿舍的床上痛哭。
范滂知道后便亲自前往监狱。汝南县令郭揖见到范滂,亲自解掉印绶即便跟范滂一起逃跑,也不愿落下残害名士的名声。
范滂不愧为天下名士,不肯连累他人,情愿祸事在他这里了结。与母亲诀别时,范母对范滂道:“儿今日能与李膺、杜密齐名,死亦何恨?”
由此可见,那时士人的价值观是多么重大义轻生死。
此番前去救援都乡侯刘广,虽然与党锢之祸士人与宦官对立不同。
但博陵崔氏如果畏死不救,便等同将自家陷入贪生怕死这等大不义的境地之中,会被世人所不齿。
念及此,赵普准备的一系列劝他留守安平的言语都咽回了肚里。
“是安定所虑不周,既然非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