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在元氏县的办公场所是之前的郡守府,不过经历战乱之后,这郡守府早不是原来的样子。
被压迫许久的百姓起兵反叛,哪里会对郡县长官怀有什么好意。
很显然,这做郡守府,被大肆搜刮破坏过。大堂塌了半边,很多屋子也都有烧灼的痕迹,本来景色还不错的庭院,此刻一片焦土。
但卢植不可能到大户家行政,更不可能再修一个郡守府出来。何况他素来清俭,根本不在乎这些,只是让军士将各处打扫了一遍,就搬了进来。
他和崔超、赵普的住处相连,更神奇的是由于墙壁破损,如果三人临时要商讨什么要事,他们甚至都不用费事到一个房间去。
因为他们在彼此的房间都能看到对方的脸。
左丰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被接待的。卢植在当晚也并没有摆什么样的宴席款待他,平时在军营他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
事实上,除非从军粮克扣,卢植也没什么闲钱来招待这位贵客。
所以,席间场面一度有些尴尬。左丰的脸色很是难堪,在他看来,自己怎么着也是代表皇上视察军情。
这卢植忒无礼怠慢于他。
可在卢植看来,如今这天下十三州无处不是民生凋敝,路边随处可见饿死骨。
如此惨状大半要归咎于宦官乱政。别说他两袖清风,就是有钱财也断无设宴款待宦官的道理。
我等亲力亲为竭力为百姓为大汉做实事,尚未能忍受这等清苦的环境。你一个只知玩弄权术溜须拍马的弄臣,何德何能要设宴于你?
左丰代皇帝视察军情,是抱着中饱私囊而来,何曾受过这等冷遇?
不过他终究是从小太监一步步爬上来的,尽管心中已经勃然大怒。表面上仍没撕破脸。
他喝了一口苦涩的温酒,语气平和道:“我们奴才代圣上来体恤军士,察看军情。今日所见将军倒是清贫,不曾贪墨了军粮,可如今为何在常山郡驻足不前呢?”
卢植据实道:“上使有所不知,我已派郭典郭校尉为主将,涿郡义军刘备等人辅之,前往下曲阳破敌。且进展顺利,相信不日即可诛灭叛军。”
左丰微微冷笑,“那将军你呢?在这常山郡享受清闲,等着坐享战功吗?”
这宦官自然是无事找事。可卢植此时所做的事,是有些逾职了。他之前在九江郡和庐江郡平定蛮族叛乱安抚地方,是因为他身为一郡太守有职权和义务那么做。
可如今他只是朝廷册封的北中郎将,只有统兵平叛的职责。至于安置流民,抚恤地方,那是刺史和太守的事。
“冀州初定,人心不稳,流民四处窜动,是极大的隐患。如若被有人利用,恐此地黄巾之乱复起。是以我留在后方安抚百姓。”卢植尽力将自己所作所为与军事行动联系起来。
左丰微眯双眼,“将军深谋远虑,令人钦佩。可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朝堂百官以及圣上面前说将军你畏惧征战辛苦,在常山郡清闲度日,那将军你不是百口莫辩吗?”
卢植面色如常,左右两侧的赵普和崔超不由微微色变。
左丰这厮已是公然威胁,更可怕的其实是如果他稍微调查一番,就会发现卢植此时行刺史职责,已然逾制,给他安上一个大逆不道的罪责都有可能。
到那时候,卢植被押解至京师,那可不是减死罪一等的处罚。很可能真的是死罪了。
赵普额头微微冒冷汗,难不成他阻止卢植北征是害了他?
“上使不是见到卢植乃是为大局,并非擅离职守了吗?”卢植微笑道。
左丰以为卢植示弱了,“当然,若是将军能够体恤我们奔波劳碌,仆自会帮将军您诉说冤情。”
这话说得很有水平,同时也很露骨了。几乎是明示卢植若是给些好处,自然会在皇帝夸赞你的功劳。
可若是不够体恤,他没有明说,可前面已经讲得很清楚。不够体恤的话,那个“不知情”的人可就会出现。
“倒是卢植招待不周了,未及想到上使一路辛苦,该早些休息的。”卢植大手一挥,吩咐士卒带左丰下去休息。
左丰不料他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卢植居然还如此不识时务,心中愤怒不已,拂袖而去。
“将军要不要……”崔超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到,他其实想说要不要私下贿赂一下。可这话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卢植这海内名士如果私下贿赂宦官传扬出去,只会落个身败名裂,为士人所不齿。
世人此时有多推崇他,到那时就会有多痛恨他。
可卢植所做的事明明是为了社稷,为了百姓,为了大汉基业。到头来可能会因为一个宦官的几句谗言,而锒铛入狱,甚至身首异处。
这世道是何等的不公。
赵普从郡守府大厅出来,没有直接回房,也没有去找左丰。他不会陷卢植于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