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寒再次扭过头去,也不答话。
薛宗昌又道:“楚老弟,老夫已是风烛残年,活不了几日了。只求你饶我一命,临死前让我再见教主一面吧!”说着果真哭出声来:“教主与我有金兰之义、知遇之恩,如今遭逢大败,我应该去陪着他……楚老弟,教主与你虽无师徒之名,实有师徒之实,你就放我去寻他吧!”言罢居然跪在了地上,磕头不住。
楚江寒听他讲起了尚九天来,果真情真意切忠义拳拳,心中不是滋味,重重地叹了一声。
宋忠在一旁听见他二人停手对话,恐楚江寒着了算计,欲出言提醒,又怕误了自己调息恢复,强自收摄心神,尽量不去理会。
薛宗昌哀求再三,声泪俱下,楚江寒终究扛不住,从身后接下个包裹来,取出了一个木牌子,叹道:“尚教主已然过世了!”
薛宗昌听了暴跳如雷,一把扑了过来,抢过牌位来仔细查看,但见上头简简单单的几个大字:尚九天之灵位。
徐道梓闻言大惊,立时气血翻腾内息乱窜,“噗嗤”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爬起身来,颤声问道:“教主……他是怎么死的?”
楚江寒摇头道:“他……尚教主,是自刎而死!”徐道梓似是不敢相信,咧嘴笑道:“楚老弟……教主神功无敌,则么会……你可玩笑不得!”
楚江寒背过身去,叹了口气道:“尚教主临终留有遗命,教我按照师门规矩,将他的头颅带到黄山莲花观安葬,怎会有假?”
徐道梓扭头看看宋忠,见宋忠也神情哀婉,只缓缓地点了点头,不由得放声大哭起来。
“我从福建一路北上,先到了黄山莲花观,安葬了尚教主遗体,怎料观主东山子却说,尚教主生前曾经背叛师门,遗体安葬在观中尚可,这牌位却不能供奉山门。他又指点我来此间,说此处乃是白莲教历代教主埋骨之所,我只得携了尚教主牌位到此,算是替尚教主了了遗命吧!”楚江寒缓缓说罢,长长舒了一口气。
宋忠咬牙切齿地骂道:“该死!想不到东山恶道也是个知情者!该死!该杀!”
楚江寒回头向宋忠道:“宋指挥使,尚教主生前还有遗言,说待我安葬他后再向你报丧,叫你到他灵前祭拜。如今尚教主牌位在此,请上前祭拜吧!”说着将尚九天牌位摆在地上。
宋忠起身近前,走到尚九天牌位前跪地便磕头,三拜九叩后,言道:“大师兄,我一身武功乃是你代师父亲手所教,小弟终身不忘。当年我奉师命投身报国,而你却不顾师命入了魔教,还做上了教主……于公于私,咱们生前注定是对头。唉!如今你已归天,这恩恩怨怨,算是了啦!”
楚江寒不知宋忠与尚九天还有这么一层关系,闻言自是吃惊不小。
徐道梓、薛宗昌二人早就跪地而拜,泣不成声。楚江寒知他二人与尚九天情深义重,一时间也感慨无限。
薛宗昌哭罢大笑数声,道:“教主啊,你终究是抛下老兄弟们先去了,你不在了,还谈什么雄途霸业?还谈什么救苦救难?”说罢喷了一口鲜血,身子向后一仰,抽搐了几下再也不动弹了。
徐道梓伤心尚九天之余,也大惊失色,高叫了一声:“薛老哥?”
楚江寒忙抢过去,把脉叹息时,薛宗昌已经死绝。可怜神剑无敌,闻得尚九天死讯被活活气死。
徐道梓见状哈哈大笑,忽然站起身来,悠悠唱道:
“名利场中,愁过了、几多昏晓。试看取、江鸥远水,野麋丰草。世草浮云翻覆尽,此生造物安排了。但芒鞋竹杖任蹉跎,狂吟笑。
尊有酒,同谁倒。花满径,无人扫。念红尘来往,倦如飞鸟。懒後天教闲处著,坐闲人比年时少。向太行山下觅菟裘,吾将老。”
唱罢吐血数口,接着狂笑不止,断断续续又唱道:“名利场中,愁过了、几多昏晓……”
楚江寒又急忙伸手去替他把脉,见他脉象已然紊乱,一时没了主意。
宋忠叹道:“他疯了!”
“疯了?”楚江寒不敢相信,忙问道。
宋忠道:“时才他正运功调息到了关键时刻,忽闻尚九天死了,惊骇之余气脉逆行,已有走火入魔之相。又见了姓薛的被活活气死,以至于真气乱窜,是真疯了!”
往昔种种在楚江寒心头闪过,从四明山到泰山,再到汪洋大海,极乐海岛,这二人与自己的种种过往,恩恩怨怨一时间俱都浮上心头。眼见这两个武功登峰造极的老头,顷刻之间一死一疯,楚江寒百感交集,陷入了沉思。
石门被轰隆隆推开,三个道士来扶宋忠,宋忠跌跌撞撞还不忘扯住缚妖索的一头,几个人驴马一般,背的背拉的拉,连同疯了的徐道梓一并拖了出去。
楚江寒回过神来去寻张继,许久之后,又在另一间石室里找到了张继,将前后略一言讲后,张继叹道:“真可惜,这二人一死一疯,如今尚未寻出四弟身边的内鬼来,这线索算是断了。”楚江寒道:“事已至此,咱们该前去相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