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一个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男人,领着一双儿女,扎根荒城,于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天下人视荒城为罪奴聚集地,意识自觉高人一等,荒奴贱籍,各大氏族间可随意买卖、打杀。追根溯源,北域天下没了立足地的他们,就连姓氏也给丢了。
万族林立的北域,大蛮王功盖千秋,整顿清肃,耗数十年时光,一统北域八成以氏族与地域,建立大蛮王朝。虽说依然有两成占比并未服从蛮王朝统治,但是他们这些不愿归附的大族也心知肚明,胳膊始终拗不过大腿,只看那位满怀雄心壮志的大蛮王何时腾出手来。
眼下大蛮王雄心勃勃,欲将蛮字旗插在中原腹地,大军挥师南下,一统南北两地后,使得北域大军不被后备物资不足所困扰,再进东西,最后君临天下。
天下文人大家里不乏有看出那位大蛮王意图的独具慧眼之人,这些人大多如此评价那位的雄心壮举,闲谈时,笑言一句,“痴人说梦”,唯有那位在文坛已经消失二十余年的士林泰斗周峄与一昔年好友会面时,这般说过。
“我南阙王朝假若没了那位万夫不敌的莽夫,北域那头雄狮还真有可能带着虎狼之师,攻破雄关,长驱直入。”
而那时,这位昔年文坛泰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那位莽夫还在,北域的那头雄狮还未立国。这番话传到士林文坛,一时被传为笑柄,更是有后进文士称那位昔年文坛泰斗,只是剩“昔年”了,言外之意,周峄老了。可现在,当时笑得最大声的那群文人后进,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南阙皇室强行加以“谋逆叛国”的罪名,窝里横,无视十万炎庆军死战北漠的赤胆忠心,实则是怕那位功高震主,威胁到皇室权威的男人,在先帝殡天后,再无人可以挟制。这些并不如何高明的欲加之罪,杀人手段,在明眼人眼里,既不高明,也难堵悠悠众口。
言归正传。
那一年,来到荒城扎根的一家三口,是外乡客进驻扎根荒城的第一户,那户户主姓楚的男人,进入荒城后,坦言想在此落户,大城主特批,满城哗然。
这一家三口,正是在竹亭街开着糕点铺子的楚氏姐弟与其父,那个经年累月呆在铺子里和面揣面的男人,人们可能已经淡忘,曾几何时,他还是被大城主奉为座宾的男人。
这日夜,楚小雨提着挎篮走进后院的灶房内,看着那个皮肤稍显黝黑,个头不高,体形健硕,长相敦厚,笑容憨傻的中年男人的背影,轻声喊道:“爹”。
一如往常,没有得到回应,楚小雨很清楚,她爹和面时,浑然忘我,自身进入一种很奇妙的状态。
楚小雨将装有酵母、细面、糯米、白砂糖……的挎篮,放在案板底下,随后拿出●app下载地址xbzs●擀面杖,帮着擀面饼,和馅。
边做这些,边开心说道:“爹,近几日,荒城地界发生了几件趣闻轶事,我说与你听听。”
习惯性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少女继续道:“听说半旬前,东城大佛寺的落土圣佛坐化了,当时临近的百姓都言之凿凿说听到了佛音梵唱,大佛寺僧众也传出,圣佛坐化,去往极乐,留下了真佛舍利,留待与佛有缘人,此事也不知真假。
爹,你说这天下到底有没有真佛、仙人……要是有,他们为何眼睁睁看着世人历尽苦难,却自己坐在天,俯瞰人间,逍遥自在。要是没有他们,那世人又求的什么佛,成的什么仙。难道就只是为了寄托心灵的慰藉,求得心安,想象天的美好,人间的苦难,寄予憧憬。”
少女大眼睛明亮,说到这里,轻轻眨眼,将手面团揉搓成一个身形匀称,相貌不俗的年轻男子模样,莞尔一笑,“人间有争端,天就能一片祥和,神仙就能无忧无虑乐逍遥,人间不值得,天未见,哪晓得。”
看去柔柔弱弱的少女,右手轻轻一拂,案板的面粉无风而动,霎那间覆在那揉捏的人像面团,宛若穿一身对襟开领劲装,潇洒至极。
做完这一切,少女盯着手中人像的模样,笑容腼腆,两颊通红。
楚小雨身旁,那个姓楚,名棣祖的中年男人,依旧在有条不紊地和面,对于一旁少女的心思异动,不闻不问。
片刻后,少女眼睛一阵四下乱瞄,见楚流并未躲在哪个角落里抓蛐蛐、踩蚂蚁,她这才敢拿出一张绢帕,小心翼翼将手中的面人儿包起来,放进袖子里,然后继续擀面。
想了想,她又说道:“爹,还有一件事,甚为有意思,听说梨花巷来了位小棋圣,和那臭棋篓子的关老头下了半月棋,每日三局,还算有些棋力的关老头,至今为止,一局未胜,这段时间,那位自诩棋坛未尝一败的关老头,都快让人笑掉了大牙了。而那小棋圣,听说只是与我相仿的年岁。”
依旧在低头和面的楚棣祖终于开口说话,声音浑厚:“听说我们邻家茶叶铺子的掌柜的,是个模样俊秀的年轻人,长得甚是讨小姑娘们喜欢,丫头,可是动心了?丢了魂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