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酒楼那间天字号厢房内,原本的四乱组局人窦绮峰,转眼沦为陪衬。
眼前事态的发展,他就算再怎么是局外人,也知道了大概是怎么一回事,牵扯城主府、四司衙门、今昔两位大谋士,种种隐秘,由城主府主持牵线的布局,涉及诸多大人物,目的是要针对典方褚,先是试探,后决议杀。
关于这张覆了张面皮的连如玉,昔年城主府首席大谋士典方褚的种种传闻、事迹,窦绮峰只是有所耳闻,也只界定为“耳闻”,因为外界关于此人的种种,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而更深层次的隐秘,比如一旦涉及那座城主府,无论是他那个作为财理司司座的老子,还是其余三位掌司大人,谈之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这就使得关于当年旧事的一切,搁在今日,知道内情者,寥寥数人。
窦绮峰眯眼看着那个自觉心思、城府、计谋比之他三人都要高出不止一筹的杜玉明,在他看来,杜玉明除了心思深了些,要说城府与计谋,比那位为人处事在他们四人中不显山不露水的巡察司按察使陆传山次子陆颖相差甚远。
直至如今,窦绮峰依然对往年四人一同经历的两桩旧事记忆犹新。
当年四个少年人,私自离开荒城,想要去往那座憧憬已久的富饶城池浩淼城,见见世面,顺带走走江湖路。
谁曾想途中遭遇一伙江湖马匪,为首之人是一四品锻心境的高手,至少在当时的几个少年人看来是高手,那是一伙流跨数州的绿林劫匪,双方既不相识,更不存在恩怨,第一次见面,只因为几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并不知道,江湖除了那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亦有专干打家劫舍勾当的贼匪之流。
几个穿着华丽,一看就是有钱人家出身的贵公子,自然成了这群贼人的目标,杀人求财,不问缘由。
窦绮峰甚至到如今都不敢去回忆自己当时的表现,只敢低头站在陆颖与杜玉明身后瑟瑟发抖,面对那些挥舞长刀的匪寇们,一个屁都不敢放。
他无法想象,当时若是没有陆颖的智谋与手段,几个除了在荒城敢称二世祖,横着走的纨绔少爷,到了这外面,既无武力防身,亦无高手扈从,谁人认你的家世,谁人晓得你是哪根葱,也是这个时候,几人才意识到,自己等人除了能够在荒城中单凭姓氏便可横行无忌,耀武扬威外,到了这外面世界,再大的名头也抵不过对方手中那把只需轻轻挥动便如杀鸡般斩掉四人头颅来的简单。
当时自称悍刀王的贼首之人,姓乌,单名一个郯,是个心性狠辣之辈,他吩咐手下从四人身收刮出一份不俗财物后,便动了杀人的心思。
江湖,如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过了今天,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绿林响马之流,行事但求一个稳妥,以绝后患,尤忌一个心慈手软,斩草不除根。
他们怕,怕有朝一日惹了不该惹的人,因为一时的恻隐之心,只求财,放了对方一马,然后就换来对方回去后,其家族根邸势力无休止追杀,那就不是一个得不偿失可以形容的,可能随时都把小命丢掉。
窦绮峰还记得当时那乌郯起杀心后,眯眼对他四人说的一番话。
“几位可能家世显赫的公子哥们,死后可莫要怪我,要怪就怪自己运道不济,要怪就怪生逢乱世,要怪就怪这路,这山,这蝇营狗苟,亲情尚不敌三两白银的狗屁世道,反正不能怪我,因为这与我何干。”
那时最先反应过来对方匪首对之四人起了杀心的便是陆颖与杜玉明。
杜玉明自救,一昧讲的都是威胁与利诱的话,而那乌郯完全无动于衷,甚至是杀心更甚,窦绮峰当时偷偷抬头一瞥那乌郯,在对方眼中看到的是不加掩饰的寒芒,几乎已经临近发作的边缘。
那是窦绮峰第一次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近在咫尺,窦绮峰甚至觉得自己四人今日绝无生还的可能。
直到站在杜玉明左侧的陆颖开口,事情才算有了转机。当时比他还要小半岁的少年,在面对那个四品锻心境,杀人如麻的绿林匪寇之时,眼中亦有慌张,却无半点惊惧。
他抱拳开口说了句,“前辈,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或许是那乌郯觉得这个年轻人有意思,亦或者是他很少见到在面对生死之时,不露半点惧怕神情的人,还是个少年人,又或者他想听一听那少年想说什么,总之他答应听一听。
二人一同踏步向一处悬崖边缘走去,没过多久,折身返回,那乌郯就开口吩咐道:“先将这四人押起来,待到明日再做定夺。”
无人晓得陆颖当时对乌郯说了什么,让他暂时压下如此浓烈的杀心。
当日夜,睡梦很浅的窦绮峰,翻来覆去睡不着,迷迷糊糊中听到近处森林中传来两个低声说话的声音,他不禁心神一怔,两三句言语的功夫,他便已经分辨出那二人是何许人也,正是乌郯与陆颖。
窦绮峰支棱起耳朵,想要仔细聆听两人在谈些什么,还真让他听到了关于白天乌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