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的初雪随着西北风来了。
纷乱的雪花四处乱飞,落在朗水上,落在田埂上,落在城垛上,落在军士的头盔上,落在带着寒光的步槊上。
不一会儿,天地一白,田埂顶上了白帽子,龟兹城盖了雪被子,烟囱不满的喷出一股炊烟,军士不忿的呼出一口热气,叫骂一声:“真他娘的冷啊!”
咯~咯~
正在此时,两声亢鸣从空中传来,军士抬头去看,眼见一只孤零零的大雁正冒着乱雪向南方飞去。
军士当即张弓搭箭,射落大雁,而后赶忙将其送到都护府。
此时,何果夫与王孝杰正围坐在一个炭盆边,一边饮温酒,一边皱眉看着地图。
“启禀将军、长史,又有一只落单的大雁”,军士将大雁送到何果夫身边放下。
“嗯,辛苦了”,何果夫转头向身边望去,九只受有旧伤的大雁整整齐齐码放着。
王孝杰往炭盆里添了两块焦炭,又给何果夫倒上一碗温酒:“九只了,到底是谁在猎杀大雁?突骑施那边已经有回应了,大雁不是他们猎杀的”
何果夫喝了一口酒:“大雁春天北来的时候肉质是最肥美的,秋天南归的时候瘦的只剩骨头,于是胡人有约:春猎而秋禁”
“现在是秋天,胡人竟然开了禁忌,大肆猎杀大雁,这说明他们出了问题啊!”
何果夫这番言论当即引起了王孝杰的兴趣:“你什么意思?”
何果夫:“突骑施有我们的资助自然粮草无忧,无需猎杀大雁,但草原上可不止突骑施一家在游牧”
“东突厥!”,王孝杰脱口喊道。
何果夫接着言道:“将军,您还记得不记得,早些时候曳咥河的守捉郎曾经向您汇报过一件事情”
王孝杰敲了敲脑袋:“嗯······好像说有突厥军士用兽皮跟我们的人换面饼吃”
何果夫点点头:“兽皮换面饼,这生意可是做的亏本!但是突厥人居然换了!这说明什么?”
“他们缺粮!”,王孝杰喊道。
何果夫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睛回忆道:“今年我们刚刚夏收完便来了一场****,东突厥的粮食比我们熟的晚几天,应该受到了那场灾害的影响,减产了不少”
“一个月前,乌质勒向我们汇报过,北方的狼群突然增多,不但袭击牛羊,甚至还袭击人,他们为了保护牛羊和人,便高筑围墙······”
王孝杰突然明白了:“天灾和狼祸令东突厥粮食减产,牛羊损失严重,所以这群饿着肚子的混账开始猎杀大雁充饥!”
何果夫摇摇头:“还不止,大雁那点肉能喂饱几个人的肚子?冬天就要来了,他们的肚子会更饿!”
王孝杰:“这就是你说的大事!东突厥恐怕要南下劫掠!不行!我得马上禀报圣人,提醒她戒严边境,防止阿史那默啜那个混账犯边!”
何果夫慢慢闭上眼睛:“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何果夫话音刚落,一名牙兵便匆匆走进正堂,将一封来自洛阳的诏令双手呈上:“王将军,洛阳八百里加急!”
“快呈上来!”,王孝杰大叫一声。
过了一会儿,看完诏令的王孝杰脸色铁青的对何果夫言道:“你说对了,阿史那默啜那个混账动手了”
长寿二年九月二十七日,阿史那默啜亲率本部五万兵马,合九姓铁勒四万兵马,诈称二十万越过河套南下攻周,连破灵州、夏州、银州,杀五千人,劫掠无数粮草牛羊而还。
王孝杰将诏令递给何果夫:“圣人命令我们攻击阿史那默啜”
何果夫接过诏令:“恐怕不等我们北伐,阿史那默啜便要南下,漠北的冬天长,阿史那默啜得多屯粮!”
王孝杰紧皱眉头:“快到冬天了,一旦下雪,后勤运输将异常艰难,仗不好打啊!”
何果夫慢慢攥紧拳头:“那便趁着西北风还未盛行起来的时候,一次把阿史那默啜打瘫!让他再不敢南顾!”
与此同时,漠北。
漠北的雪下的盛,下的轻,也没有风,静悄悄的。
一些身着破脏皮衣的人拄着一根拐棍摇摇晃晃的往天鹰城赶,脸上尽是蜡黄之色,两条腿瘦得如皮包骨头。
这些人可能不知道,天鹰城已经封闭正门并加高城墙,城内的驻军已然增至五千。
而天鹰城城外则睡着无数饿肚子的人,他们蜷缩在大雪中,时不时望向天鹰城,心里想着羊肉和干酪。
饥饿是最可怕的病,一旦染上便会变成凶恶的野兽,嗷嗷吼叫。
饥饿又是最绝望的癌症,一旦染上便会丧失朝气,能做的只有呆呆等死。
现在这种病横扫整个漠北,让这片本该生机勃勃的大地变得枯黄难看。
阿史那默啜知道这种病很可怕,但他没染上,所以并不担心,此时的他正在牙